無盡的廝殺在不過百裡左右的長平肆虐蔓延，雙方加起來過百萬的大軍，光是完全融匯交織廝殺在一起，就已經足足過去了半天的時間，照常理若是普通士卒，這時候早就已經力竭不能動了，還談何互相廝殺。

可他們並不是普通士卒，秦趙兩國二十年國力發展，哪怕是最普通的士卒，都有後天初期的修為，力達千斤，體力遠超常人，哪怕是不眠不休的廝殺一天一夜都沒有問題。

更何況眼下兩國士卒都知道，這是光明來臨之前的至暗時刻，大周立國八百年，四百年都是諸侯戰亂，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他們都太苛求和平了，所以才殺的如此歇斯底裡。

“這天下既然能被一統，為何就不能是我的國家！”

………………

大周歷807年二月初六，深夜

這場廝殺足足持續了三天時間，到了第三天深夜，勝利的天平終於開始傾斜。

首先出現頹勢的，是趙國的騎兵隊伍。

歐陽兩兄弟率領的金甲騎兵，在白起戮魔軍悍不畏死的衝鋒下，出現了一絲敗退跡象。

要知道，這場大戰雙方參戰人數過百萬，且由於選在平原地帶決戰，其慘烈程度已經遠超大周立國八百年來的任何一場戰役，接連三天的戰場廝殺，此時雙方士卒的精神都處於緊繃狀態，任何一絲變化都足以改變戰場的形式，更何況是最關鍵的騎兵戰場。

趙國騎兵的潰敗跡象，就如瘟疫一般很快就傳到了士卒方陣之中，原本雙方處於長平中間地帶的戰場，很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往東邊轉移。

趙國後方，陳雲竹看著己方陣營的敗退，聰明的她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轉過頭看著旁邊的李雲耀臉上，已經出現一絲灰敗之色，頓時一陣心疼。

“雲耀，這不怪你……”

“雲竹，不用安慰我了，我敗了！”

二十年玄黃界趙國的朝夕相處，陳雲竹對李雲耀的情愫幾乎已經是擺在明面上的了，只是生性驕傲的她往日裡從不表現，可此刻看到李雲耀的頹喪，心疼還是促使陳雲竹上前輕輕抱了他一下。

“雲耀，這二十年你已經很努力了，秦國原本就是天下最強的國家，這只是複賽而已，輸了並不能代表什麽！”

“我想去看看，究竟是誰，贏了我！”

李雲耀語氣盡量平淡，可還是能聽出一股濃濃的不甘，陳雲竹默默的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禦劍朝著西邊疾馳，很快就來到了秦國後方的中軍大帳。

跟趙軍一樣，秦國這邊的參賽者也都已經加入到戰場中，整個大營裡只有一人端坐於主位上，有簾子遮擋，李雲耀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那人的樣貌。

“我就知道你會過來！”

聽到這道聲音，李雲耀一時間沒有想起來是誰，只是略帶著些不解的看著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猜到自己要來的。

“你大概覺得輸得很冤，你心裡應該也早有測算了，無論是國力還是兵卒，在你手上發展了二十年的趙國，其實與我秦國都差不多，甚至某些方面還略高於我，但你還是輸了！”

李雲耀點了點頭沒有否認，對方的話，可以說是完全說到了自己的內心深處，或許放在二十年前，他剛剛降臨玄黃界時，趙的國力不說與秦，連與山東其他五國相比，都相差太遠，那時的他的確沒有爭霸天下的資格。

可二十年的發展，他自認趙之國力絕不弱於任何一國，哪怕是蟄伏了二十載的秦，可他終究還是輸了！

他為什麽輸，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到這來有兩個原因，

一來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敗給了誰，二來就是想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太自信了，自信於趙的國力，二十年與山東五國打交道讓你麻痹了，那五方陣營的人連這場複賽比的是什麽都不清楚，他們怎麽會花大心思去發展國力，跟他們比，你從一開始就佔據了優勢，因此在你的想法中，秦國的國力，一定跟其他五國差不多，不如你趙國，此其一！

同時也太過自信於自己的頭腦，我如果猜的不錯的話，直到抵達長平時你依舊還抱著想靠著用兵手段，獲取勝利。而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這最後一戰沒有任何懸念，就是比拚雙方國力，因此選在長平跟你對決，你的優柔寡斷喪失了先機，騎兵對壘取得先機的重要性有多關鍵，你也清楚，此其二。”

兩句太過自信的評判，讓李雲耀心底微微一沉，面色開始掙扎起來，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反駁而是陷入了沉默。

可對方並沒有因他的臉色變化而停止聲音，珠簾後的人說完這段話之後，又繼續道:“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你根本不知道，這些人都是為何而戰的！”

他們為何而戰?李雲耀微微一滯沒有回答上來，，在玄黃界待了二十年，還真沒有嚴肅思考過這個問題。

“你比計無申徐雪帆其他那些五國陣營的人聰明，但有一點卻跟他們是一樣的，這些玄黃界的本土人士，在你們的眼中，不過是為了這場複賽而存在的，他們的命運跟你們毫無關聯，這就是你們的錯誤。

他們也是活生生的凡人，這玄黃界大周立國八百年，四百年七國征戰不休，百姓流離失所，早已苦不堪言，你忽略了他們對和平的渴望，這就是你輸給我的最大原因！

你在趙國發展軍屯開辟土地，對趙軍許以大利，手段確實高明，他們為了錢財土地，在你的率領下也的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說到底，他們還是為利而戰！

而我在對秦軍許以大利的基礎之上，同時還給了他們一個希望……”

“和平的希望，你是說，秦軍全都是為了結束這四百年亂世而戰的！”

李雲耀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到現在如果他還不明白，那他也就不配當李氏的少族長了，看著簾子後面那道挺拔身影對著他點了點頭，再次陷入了沉默。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輸在了什麽地方，他忽略了信念的作用，這人說的沒錯，他比計無申等人強就強在，他提前猜出了這場複賽比拚的真正內容，可在對玄黃界本土人士的態度上，他跟計無申等人，確實沒有太大差別。

在他看來，玄黃界裡修為最高的人，也不過等同於東極海的築基境低階，哪怕是他李氏一個家族過來，這方世界都要老老實實臣服，在這方世界人的面前，哪怕是他，也有一份藏於內心的高傲，於自己而言，他們存在的意義，也僅限於這場複賽了，如何能引起他的重視。

可恰恰就是這種不重視，讓他忽略了信念的作用，兩軍實力等同的情況下，就因為多了一份對和平的渴望信念，秦軍勝了，趙軍敗了！

他也嘗下了因這份高傲和自信，帶來的苦果，而且不光是他，連帶著那些相信他跟他來到趙國陣營的一百多個參賽者，都因為他的這份高傲與自信，無法晉級到決賽了。

看到李雲耀的身上露出一絲頹喪之氣，陳雲竹眼中露出一絲擔憂，趕忙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挽住他的胳膊。

“雲耀，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到了，沒人會責怪你的！”

就在陳雲竹寬慰他的同時，平原上趙國的潰敗已成了定局，許多參賽者也已經放棄了抵抗，全都禦劍飛了過來，看到李雲耀的自責神情，頓時紛紛開口。

“雲耀師兄，輸了就輸了，都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師兄，我們跟著你都混到這個份上了，要不是你，我們那兒能堅持到現在啊。誰要是敢怪你，我段龍昀就收拾他！”

“若非師兄這二十年的帶領，我們早就被其他五國淘汰了，誰想責怪雲耀師兄，先問過我陳氏三兄弟。”

“師兄，我們本來就跟決賽無緣，現在敗了也沒事，我的潛龍令給你，你就幫我們去參加決賽吧！”

………………

聽著旁人的勸慰，李雲耀抬起頭身上的頹喪之氣稍稍散去，莊璃心這個傻姑娘，甚至帶頭將自己的潛龍令都交到了李雲耀的手上，其他自決無緣決賽的人見狀，也都紛紛把自己手上的潛龍令交給了李雲耀和陳雲竹等人。

看著眼前的段龍昀、陳慶之三兄弟、歐陽兄弟兩人………這群與他二十年朝夕相處的好友，眼中頓時露出了一絲感動。

再次抬起頭來，李雲耀身上，失敗帶來的頹喪之氣一掃而空，臉上露出一絲釋懷，也許他輸了這場複賽，可卻贏來了眼前這一百多個以真心換來的朋友。

他輸了，卻又沒完全輸！

他是李氏少族長，是父親李青傑和二叔李青霄給予厚望的李氏七代子弟，從小他就以未來的李氏族長自居，行事說話全都以二叔李青霄為模板，刻苦修煉的勁頭也向父親李青傑看齊，學著去嘗試接受任何事情，失敗當然也是其中之一！

可怕的不是失敗，而是接受不了失敗，李雲耀的心境在這一刻也得到了升華，他並不是萬能的，強如父親李青傑和二叔李青霄，也在少年時因實力不濟必須要接受爺爺太爺爺的逝去，何況他這一場小小的失敗！

周圍許多人，看著李雲耀身上重新回來的自信，心底為他折服的同時，臉上也都露出了一絲敬佩。

李雲耀最後轉過頭，目光直視秦軍行營中那道簾子後的高挑身影，眼神中充滿了好奇和一絲隱藏起來的濃濃戰意。

“我敗了，現身吧，我想看看自己究竟敗在誰的手上！”

那道人影輕輕掀開珠簾，整個體型先出現在了視線之中，看到他黑色袍服頭戴平天冠的秦王打扮，李雲耀的心中頓時一驚，七國之中可沒有一個參賽者能取代君主身份的，哪怕是他也只是借著趙括這個身份，以趙相名義行事而已。

對方居然能取秦王而代之！

下一秒，他和陳雲竹兩人都好奇的朝著秦王的臉看了過去，這一看，兩人瞬間就傻眼……

“這……這……”

陳雲竹一時間激動的說話都打結了，一隻手不停的掐著李雲耀的手臂，而李雲耀整個人陷入呆滯，全然沒有被理會被掐的發紅的胳膊，關鍵是他知道陳雲竹想說什麽，此刻他的內心想法也跟陳雲竹是一模一樣的。

眼前這個人，除了服飾和眉心處的青色水滴形印記之外，簡直跟他二叔李青霄，長得一模一樣！

要不是清楚的感知到對方才築基二層修為，李雲耀差點朝對方喊出一聲“二叔”了，但注意到眼前少年眉心處的印記，李雲耀思索了片刻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你是左雲亭?”

左雲亭點了點頭，看到李雲耀驚訝的眼神沒有感到奇怪，以為他是太過震驚才會這樣，畢竟他參加複賽的時候只有練氣七層修為，而且又勢單力薄，如今贏了他，李雲耀感到吃驚也是正常的。

李雲耀這才想起來，左雲亭進入玄黃界的時候只有十四歲而已，現在都三十四歲了，長相有變化也是正常的。

可怎麽會跟二叔長得這麽像?

陳雲竹的眼睛卻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的神色，臉上滿是八卦的神色，看著李雲耀還在迷糊，趕忙一道傳音過去。

“你忘了，左雲亭是紫劍閣的人！”

李雲耀一愣，沒反應過來，跟陳雲竹用靈識交流起來。

“紫劍閣的人怎麽了?”

“傻瓜，你忘了前些年你爹娘閑聊的時候說的，當年晶源島上，你二叔跟紫劍閣凌絕真人的女兒左凝露，好像發生了點事。”

李雲耀這才猛然想起來，這件事還是他跟陳雲竹說的，當年家族奪得晶源島之後，他跟著族人一起搬去晶源島，當時李青傑跟母親宗雯兒兩人聊天，就說到過二叔跟凝露上人之間好像有點不對勁，他當時還以為是二叔得罪了左凝露，並未當回事。

“難怪，難怪那個凌絕真人，三番兩次的幫你二叔……”

陳雲竹一臉八卦，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還一邊朝著李雲耀擠眉弄眼，一邊又看著左雲亭似笑非笑。

弄的李雲耀一臉無奈，左雲亭則是雲裡霧裡，不知道陳雲竹這幅表情是個什麽意思。

“合著這複賽就是你們兄弟兩個人在玩唄！”

陳雲竹最後一句話，說的李雲耀連連搖頭，無奈用靈識傳音道:“這得先問過二叔才知道，還不一定，別亂說！”

盡管有心想為二叔辯解，可說這話李雲耀自己心裡都有些沒底，實在是……太像了！

沉默了良久之後，李雲耀想要上前說些什麽，想了很久又不知道該怎麽說。開口直接問他又覺得不合適，可不問又覺得不行，畢竟對面這人很有可能是他李氏的族人，二叔的親生兒子，他的族弟。

“潛龍榜複賽結束！”

盡管時隔了二十年，炎龍真人的聲音還是一下子就被眾人給聽出來了，進來時。他們中許多人的年紀都才三十多歲，這二十年時光可以說快佔據了他們人生中的一半時光了，如今終於結束要離開，心底難免也有一絲感觸。

李雲耀倒是松了一口氣，關鍵是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跟左雲亭開口。

玄黃界中的所有參賽者身上的潛龍令，全都發出一陣法力靈光，將他們直接帶出了這方世界。

唯有左雲亭一人，靜靜的看著眼前眾人消失，一直等到長平戰場上的白起商鞅蒙獒等人過來之後，留下了一枚納戒給眾人，又交代了一些話，才在眾人不舍的神色中，將手中的潛龍令拿出來，主動消失在了這方天地之中。

白起看著手中的納戒，與其他五人對視了一眼，六人神色中充滿了野心。

“只要能破開這方天地，就能去往更為強大的世界，繼續追隨王上，諸位同僚共勉之！”

“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