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酒樓頂層的宴會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隨著天色逐漸暗下來,陸陸續續也有人請辭離開了。
直到人全都離開,最後只剩下了四個人還留在這裡沒走。
李雲龍雖然沒什麽心機,但也不算很傻,依他李氏三公子的身份,南方四島想與他結交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這些人能被他請過來一起喝酒,說到底還都算是稍稍有些天賦的家族宗門子弟。
頂多也就花費些靈石罷了,就是不論他三公子的身份,他母親每年給他的靈石也足以支撐他的日常開銷了,請這些人喝喝酒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請喝酒歸請喝酒,但要說能真正被李雲龍真正當朋友的,那自然是少之又少了,只不過他平日裡聽這些人各式各樣的吹捧和馬屁,時間長了也覺得頗為有趣,這才閑來無事招他們來消遣一番而已。
今日到場的幾十人裡,真正讓他覺得有結交資格的,也就是這最後還剩下的四人了,四人無一例外,都是築基境大修士,其中那個臉上有疤的石頭,也赫然在列。
等到眾人離去之後,石頭突然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直接跪倒在李雲龍的面前,臉上帶著無比悔恨的表情道:“流雲城之事,石頭連累諸位公子被禁足三月,實在罪該萬死,石頭今日就以死謝罪,三公子的大恩大德,石頭來世再報!”
他說完之後,竟是直接斷絕自己的丹田靈海,真打算自絕在他面前了。
不料李雲龍輕輕一揮手,直接將他的靈力禁錮阻止了他,石頭顯然是剛剛突破築基沒多久,在李雲龍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行了石頭,我今日出來找到你,就是讓你給我解釋清楚,你明明說流雲城那些礦奴都是被威逼過去的,為什麽和姑父跟我說的不一樣,你老老實實解釋,若真是你有錯,要死也是我讓你死!”
石頭臉上露出一絲悔恨神色,回答道:“三公子,石頭的經歷你也知道,二十多歲就被孔家的修士抓到靈礦中為奴,平日裡跟其他礦奴也多有結交,他們以前都告訴我,自己來當礦奴的經歷如何淒慘如何淒慘,石頭也是無知才信了他們。
三公子俠肝義膽,卻被石頭連累鑄成如此大錯,我還有何臉面苟活於世!”
說到後面,石頭聲淚俱下又一次打算自絕,只不過這一次又被李雲龍給攔下來了。
李雲龍和其他五人的臉色都明顯很難看,流雲城那件事發生過後,姑姑李碧雨帶著表弟孟雲飛到晶源島來,也是好好罵了他們一頓,他們也知道了自己釋放的是一群什麽樣的人,心裡一直也是帶著疙瘩的。
要說之所以乾出那件事,最大的原因還是眼前這個石頭,他們六人到流雲城去參加煉器師法會,機緣巧合之下就認識了石頭,本來初見面貌他們還被這人給嚇到了,但一經接觸發現石頭說話做事都非常老道,又對他們李氏很是崇拜,尤其對二叔四叔兩人的崇拜,簡直到了極致,甚至早年二叔四叔在藍沙島上發生的很多事,石頭說起來也如數家珍,一來二去之下,六人跟他還真就成了朋友。
後來石頭將自己以前礦奴的經歷一說出來,又極力渲染流雲城礦奴的可憐,六人年紀輕輕哪裡聽過此等慘絕人寰的事跡,頓時一個個正義感被激發出來,於是就做了後面釋放七萬多礦奴的那件事,初始被孔氏老祖教育了一頓,他們還覺得是那孔帆怕自己的醜惡行徑敗落,才不敢說實話的,也不敢向紫劍閣匯報的。
於是他們為了擴大影響力,又綁了那一百多個煉器師,本來以為自己是行俠仗義,
等著姑父孟白舟上門來誇獎的。結果就等來了姑姑李碧雨的一通說教,他們就意識到真的是自己做錯了,大伯李青鳴差點把他們六個打了一頓,二爺爺李金誠連番周旋,他們才省了一頓打,換成六個月禁足。
盡管六個月禁足又變成了三個月,但這三個月也夠他們好受的了,今天一出來就把這個石頭拉來,想問個明白,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
只是這石頭兩次想要自絕一點沒有作假的樣子,李雲龍也是心煩意亂,最後只能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你也是被騙了,我也不能怪你,你先走吧!!”
石頭感激涕零,激動不已道:“多謝公子繞過石頭,今後只要是公子吩咐,上刀山下火山,石頭莫敢不從!”
聽到他這番宣誓,李雲龍等人的臉色才算是稍稍好看了一些,只是也無心再跟他說話,也就讓他離開了。
那石頭一直等走出聚仙酒樓的視線之外,臉上的憨厚與感動之色才徹底消失不見,換上了一副陰翳仇視的神色,配合臉上那道疤痕,露出一絲癲狂的笑意,更是滲人無比。
“桀桀桀,李氏雙龍何等人物,六個雲字輩族人竟如此愚蠢,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猶不自知,你李氏不是強麽,我鄭石橋就是死也要讓你們掉層皮,祭奠我鄭氏冤魂!”
鄭石橋,才是他的真正名字!
今時今日,鄭石橋早已不是當年在玉林鎮調息李碧薇柳玉兒的偏偏公子,他鄭氏少族長的身份,也早就隨著郭氏的落敗,跟著他鄭家一同煙消雲散了。
2273年郭氏敗給紫劍閣之後,原本黑谷城的三大家族鄭王張三家,除了張氏因為李靈寶的緣故逃過紫劍閣的清算,他鄭家和王家所有修士,全都被紫劍閣發配到流雲城衝當礦奴了,他鄭石橋自然也不例外。
鄭石橋那時年不過五十就有練氣七層修為,又是鄭氏少族長,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突逢大變跟著老祖爺爺父親一起被發配當礦奴,心理落差可想而知,剛開始他怎麽也不能接受以後就是礦奴的命運,想要偷偷修煉改變自己的命運,可無數次反抗,換來的都是毒打,他臉上的疤痕,也是當礦奴的時候,被孔家的監工一鞭子抽出來的,從這一鞭子之後,他就學老實了。
後來隨著老祖以及其他鄭氏族人,一個接著一個在日複一日的采礦工作,以及監工虐待中喪生,他也徹底絕望了,隻安安心心等著喪命的那一天。
可就在這時候,上天給了他希望,2299年,他在流雲城靈礦區采礦的時候,居然發現了一個重傷垂死的金丹真人,彼時的他修為已經跌落到了練氣低階,別說重傷垂死,就是個金丹真人的屍體,他都不敢生出任何心思,轉身就想跑。
可萬萬沒想到,那金丹真人肉身已經瀕死,見他出現便生了奪舍的心思,可那真人的傷勢似乎已經延伸到了神魂,奪舍他一個練氣低階的小螞蟻,居然失敗了!
於是那真人神魂中的一切記憶,還有納戒裡的所有財富,全都被鄭石橋給接收了。
鄭石橋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機緣,別說那真人神魂中恐怖的功法了,就是納戒裡那數之不盡的靈石,就是他還是鄭氏少族長的時候,連聽都沒聽說過。
那真人的記憶之中,他還看到了那個年少時讓他恨之入骨的李青霄,按說他鄭氏的遭遇,歸根結底他最應該仇恨的是紫劍閣才對,可他卻永遠都記得那個羞辱過他的李青霄,尤其隨著這些年,李青霄和李氏的名聲越來越大,對比自己這數十年礦奴經歷,強烈的落差感,讓他對李青霄嫉妒的快要發狂,連帶著他身後的李氏一族,也被他記恨上了。
二十多年凶險萬分的礦奴區求生經歷,讓鄭石橋變得謹慎小心,哪怕是得了這麽大一筆機緣,他也只是繼續老老實實的采礦,與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只有到了夜深人靜其他人注意不到的時候,他才會偷偷的修煉。
恢復修為,到更進一步,直到最後築基,逃離出礦區,他就這麽憑著那部能吸食他人靈根的功法,重新活了過來,築基時,他是可以重塑軀體,恢復臉上疤痕的, 但為了時刻鞭策自己復仇,他故意將這條疤痕留在了臉上。
當年那個愚蠢的鄭石橋,從他重新走出礦區開始,就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剩下的只有一個滿腔復仇怒火的石頭。
“那鐵掌上人實在是無能,李氏六個小輩如此胡作非為,他竟也不敢對他們出手,其他那六個上人在李氏面前,也唯唯諾諾,枉我費盡心思,讓他們六個蠢貨乾出這種糊塗事!”
鄭石橋想起流雲城的事就恨的牙癢癢,他費盡心思手段攛掇六人乾出那等糊塗事,就是想激怒那些假丹境上人,對李雲龍六人下手,結果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李氏如今在南方四島所有人眼中的威懾力,李氏六個小輩如此胡作非為,依舊沒人敢得罪他們,反而還要處處巴結著他們。
“好在我已經找到了其他人,李雲龍那六個蠢貨,如此輕易就把自己要出南方四島的消息透露出來……”
鄭石橋神色微微閃爍了幾下,趁著夜色朝坊市中心區域的商鋪走去,一直走到一間掛著“董氏”招牌的商鋪門口,還沒等他說話,大門就直接敞開了,小廝直接把鄭石橋帶了進去,走到商鋪後方的密室之中,一個身著藍衣的中年修士已經站在那裡等著他了。
“石頭拜見榮霧上人!”
“怎麽,有好消息?”
“李氏那六個小輩近幾日就要出發去東臨島了,不知這算不算的上是一條好消息!”
榮霧上人臉上立刻露出一絲驚喜之色,眼睛一亮道:“消息屬實?”
鄭石橋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露出了一絲陰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