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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樓月傳奇》第9章 尾聲
  大殿再次沉寂下來。冷風吹動瓦礫,遠方密林傳來夜鶯鳴叫,一隻蝙蝠擦著屋簷飛過,在地上映出倒影。

  秦歡目送眾人消失在夜色裡,兀自灌了口茶水,勉強平複下心情,瞧著江樓月一臉玩味笑容,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剛才的故事?”

  江樓月微一挑眉:“自然是隨口胡編的。”

  秦歡啞然道:“你怎能拿這種故事騙人?你就不怕被人拆穿?”

  江樓月舒了口氣,一改之前的態度,緩緩道:“大盜‘許如來’的確還活在世間,現在也是青衣樓中人。至於其他細枝末節,是真是假又有什麽區別,只要能說服聽故事的人便好。”

  鐵弘毅同樣微微笑著,看了眼江樓月:“公子想必並非六扇門中人。”

  “你們這些為朝廷賣命的人,大多迂腐得很,我可不想當什麽六扇門捕快。”說著話鋒一轉,“前輩現在倒可以好好講講,你們究竟是怎麽被青衣樓盯上的?”

  鐵弘毅沉聲道:“三個月前,有位貴客自稱青衣樓中人,邀請老夫加入青衣樓,許諾一年之內便能讓四海鏢局成為天下鏢局之首,掌管日後江湖中所有行鏢生意。老夫以年事已高、即將隱退為由拒絕後,那人又以昔年之事相挾,老夫一怒之下便將他轟出門去。如此,才有後來這趟鏢銀,以及之後許多事情。”

  江樓月接聲道:“青衣樓在前輩這兒打不開局面,便只能從其他鏢師那裡下手?”

  “正是。”鐵弘毅悵然一歎,“哪怕是老夫親手經營的四海鏢局,也遠非鐵板一塊。老夫派人密切監視眾鏢師行蹤,很快發現了端倪。嚴家兄弟率先倒戈,偷偷在京城置購了許多房產,又與好幾家中原鏢局暗中聯絡。他們自以為能瞞過老夫,卻不知從頭到尾都在掌控中。

  “鏢局中其他人還好,唯一讓老夫擔心的便是千乘。如若青衣樓以他身世真相作餌,後果不堪設想。

  “接過官府的重擔後,老夫公開將要隱退的消息,讓千乘準備隨行人選一事。果不其然,除了嚴家兄弟是老夫親自邀請外,其余眾人皆由千乘巧妙安排,這些無疑也應了老夫猜想。

  “這一路行來,千乘表現沒有任何異常。他凡事親力親為、謹慎小心,一路黑白兩道也打點妥帖,沒有出半點差錯——唯獨這場大雨、這片漁村,讓他心中殺意頓起,決意在此地做一個了斷。

  “他心中對鏢局感情極為複雜,既想摧毀四海鏢局,又為鏢局除去嚴家兄弟這等叛徒,他想重建一個比現在更好的四海鏢局,終歸又無法斬斷這些情誼。世間最難解的便是人心,若是我們能安然渡江抵達臨安,或許什麽都不會發生,這些秘密或許一輩子都藏在他心中。

  “不過也好,經由此事,老夫確定了鏢局在千乘心中的重要性。哪怕老夫就此死去,四海鏢局也可安心托付給他,他肯定可以照顧鏢局上下所有人。

  “這無疑是青衣樓的一場局,但又何嘗不是老夫的局?”

  江樓月忽然道:“那批稅銀的下落,想必也無需在下多言了。”

  “方圓百裡唯一適合藏鏢銀的只有那處亂葬崗,犬子的心思,難道老夫這個當父親的還不知道?”

  鐵弘毅仰頭笑道:“諸位恐怕沒想到,老夫臨走前早已將稅銀全部掉包,換成了等重的石製銀錠。如此,就算這趟鏢失手,老夫死於非命,只要稅銀不失,四海鏢局也不至於亡,鏢局上下百余條人命便依然有一線生機。”

  說至此處,原本愁眉緊鎖的鐵弘毅,已是滿臉狡黠,一雙如鷹隼般的眼睛,散發著凌厲精光。

  秦歡驚道:“不愧是鐵前輩!”

  鐵弘毅道:“昔年之事的真相,你們還想不想聽聽?”

  江樓月搖了搖頭:“這陳年爛谷子的破事,在下沒有半點興趣。所謂秘密,也只是對你們這些身在其中的人才有用。對於在下來說,有像鐵前輩這樣不對青衣樓屈服的人,這江湖便還算有救。”

  鐵弘毅正色道:“你想扳倒青衣樓?”

  “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我們也不至於太過勢單力薄。只要棋子夠多,終有一天能將棋手扳倒。”

  說著忽然出手奪過鐵弘毅的利劍,在手掌深深劃過。鮮血淌下,恰好落在水碗中。

  秦歡急道:“你做什麽?”

  江樓月淡淡道:“這一路以來這麽多青衣樓人藏在身邊, 諸位恐怕早已身中劇毒。我的血是世間最好的解藥,你們晚點分著喝了,便可藥到病除。”

  鐵弘毅疑惑道:“公子莫非也是青衣樓中人?”

  “曾經是,現在我與它沒有半點關系。”

  鐵弘毅喃喃道:“挺好,有青衣樓這樣的組織,自然有公子這樣的奇人來對付,這江湖豈非這樣才有趣一點。”目光特意看了眼秦歡:“你交到一個很好的朋友。”

  秦歡搖頭苦笑,不知該如何作答。這半月來他隨著江樓月東奔西走,又常常被他甩開,腰畔的六扇門令牌多半時間都尋不著,也不知江樓月偷偷摸摸在做些什麽,嘴上說著朝廷人迂腐,卻又總是愛冒充六扇門捕快。

  思索著,忽然想起些什麽,問道:“我們是不是忘了個人?那個王動呢?”

  江樓月道:“無用的棋子他們自會處置,用不著我們出手。”

  “你說,沈兄弟他們能把鐵千乘追回來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只要他心結解開,就不會再充當青衣樓的棋子,這樣就足夠了。”

  秦歡幸災樂禍道:“青衣樓最善玩弄人心,沒想到也有失手的時候,那位冬月樓主若是知曉,怕是連面具都要氣歪。”

  江樓月伸了個大大懶腰,笑道:“無論如何,這一局是鐵前輩贏了。”

  雨又下了起來。

  江樓月不等天明,便戴著雨笠,牽著瘦馬,消失在夜色中。

  秦歡整理行裝,收好令牌,朝鐵前輩告辭後,嚷嚷叫叫著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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