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從海面無表情,揮手道:“來人,將這不知死活的蠢材拿下!”
那衙役跪地叩頭道:“大人,小人無罪啊!”
“無罪?你口出狂言,擾亂視聽,還敢說無罪!
我問你,你說找到凶手,那凶手在哪?”
“這……胡謙少爺隻說請大人過去紅水河一看便知,卻沒說凶手是誰……”
“哈哈……”
阮從海一陣冷笑,“那小子使出這樣的手段,只不過想讓我在此多耽誤一些時間罷了,憑他毛頭小子,又豈能找出凶手。”
張華道:“阮大人所言極是,還是盡快送胡不同上路吧,以免耽誤了時辰。”
許遠方和趙氏見狀,皆是急得滿頭是汗,一時卻又沒有什麽辦法。
便在此時,沈玉珍忽地衝出,指著那衙役喝道:“你為何信口雌黃害我相公,我相公昨晚明明在家,你卻為何說他在紅水河捉凶!”
那衙役委屈道:“少夫人,少爺昨晚的確是在紅水河啊!”
“那你說他在那裡做什麽!”
“少爺,少爺他先是帶著我們去西香集堵住紅水河河口,讓水全流入清水河,然後到案發地等著。
天快亮時,水已經退得差不多了,少爺拿著火把往下看了看,就說真凶找到了,讓我飛馬回來報信。”
許遠方和胡不同聽到這裡,才明白沈玉珍的用意,當下心中暗暗讚歎她的急智。
果然,阮從海有些猶豫了。
許遠方趕緊開口道:“大人,看來胡謙的確是發現了什麽,要不然也不會如此篤定地來請大人。
不如就去看看,要是沒有真凶,再治他的罪也不遲。”
胡不同差點跳起來,“許兄,你……”
沈玉珍和趙氏也滿是擔憂。
雖然胡謙傳來消息,但念及他往日的作風,實在不像是能斷案拿凶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許遠方此話可就害了他。
阮從海一拍大腿,“好,我就去看看,要是他敢戲耍我,拖延時間,我必定讓他好好嘗嘗詔獄的滋味。”
於是下令讓囚車停在此處,並嚴家看管,然後帶領四十錦衣衛、張華、嚴文渠、許遠方一同前往紅水河。
紅水河本就不寬,斷水一夜,河底已經露出來,余下的水大約隻到膝蓋。
見阮從海等人來到,胡謙和王恩澤等人趕緊上前迎接。
“胡謙,今天你若不給本官一個交代,你的下場是什麽你可知道?”
胡謙拱手道:“草民不敢,大人稍待,等河底露出來,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河底?你該不會說是河底的妖怪殺了王爺和錢長史吧。”
“那倒是極有可能,他帶著一眾衙役早早來到此地,做了什麽手腳,只有他自己知道。”
“依我看截斷河流只是幌子,目的只是讓結果看起來更像真的而已。”
“別說本官根本不信鬼神之說,就算真有,倒時你掘開河底,什麽都沒有,便推說妖怪逃走了,如此伎倆,豈能騙得了我。”
阮從海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早就看破了胡謙的把戲。
許遠方雖然沒說話,但也心中沒底。
阮從海的話說的沒錯,就算真有鬼怪,見這了這陣仗只怕也早就跑了,又哪裡會老老實實等人去抓。
忐忑的等待中,河水很快見底。
隨著河底淤泥顯現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淤泥上竟然有兩排清晰的腳印。
那腳印從河中心走到岸邊,又從岸邊走回去,如此兩趟,正好對應殺死王爺和長史的行程。
除了胡謙,其余所有人都愣住了。
阮從海首先回過神,鎮定道:“這又能說明什麽,說不定是你事先指使人下去偽造的腳印,以此來迷惑我們。”
胡謙搖搖頭,水還沒完全退時,他就看到這個腳印,所以才讓人回去報信。
而且腦中提示此刻已經變為【腳印深處好像有什麽】。
說明那河中心腳印停止的地方必定是有什麽東西在。
“大人,雖然河水退了,但你不妨讓人下去試試,看看能否在淤泥上留下如此清晰的腳印。”
眾人一聽,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阮從海雖然大體認可了胡謙的說法,但顧及面子,還是一揮手,讓一個錦衣衛下去。
然而那錦衣衛的腳才踩在淤泥上,便立即陷了下去,再拔出來時,淤泥恢復如初。
別說腳印,就連痕跡都不曾留下。
這下阮從海等人立即說不出話了。
許遠方趁機開口道:“現在水退了,腳印都不能偽造,更何況胡謙來時,水還未退,要想留下如此清晰的腳印,確實不可能。”
話一出口,所有人的後背都冒出一股涼氣。
如果不是人為的,那只能說明,這腳印確實是鬼怪留下的。
定了定神,阮從海繼續道:“就算這腳印非人所為,但是真凶呢!我要的是真凶,不是腳印!”
胡謙道:“大人莫急,只需讓人從河中心的腳印往下挖,便可見分曉。”
阮從海有些猶豫了,不過皇命難違,他此來就是為了緝拿真凶,若不如此,便無法回去複命。
於是硬著頭皮道:“來人,下去挖!”
錦衣衛自然是不願意下去的,下去的還是胡謙帶來的衙役。
就在眾人的注視下,衙役蹚著深及膝蓋的淤泥走到腳印消失的地方,然後用鐵鍬使勁往下挖。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下面的衙役忽地同時停下動作。
“大人,這下面真有東西!”
阮從海道:“拿上來!”
沒等衙役把東西拿上岸,阮從海幾人就下到河堤處去看。
那竟然是一個紅色的木箱,木盆大小,雖是從淤泥中拿出來的,卻是一塵不染。
打開一看,裡面放著一雙血紅血紅的繡花鞋。
上面用黃白藍三色絲線繡著牡丹花,兩側有金絲,其中還放著香料,看起來不是普通人家所能穿得起的。
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阮從海拿起繡花鞋和不遠處的腳印比對了一下。
一模一樣!
“這……”
張華嚇得連連後退,竟一屁股坐在地上。
阮從海忽地拔出繡春刀,喝道:“怕什麽!即便是妖物,大白天也不敢作祟。”
隨即又朝身後道:“來人,拿火來!”
一旁錦衣衛立即遞來火把,阮從海二話不說,直接引燃了繡鞋。
接著只見天空忽地黑雲陣陣,原本已經慢慢變亮的天立即又黑了下來。
火光漸起,一團濃稠的紅霧忽地升起。
紅霧當中立即出現一個模糊人影。
那人影“啊”的一聲淒厲慘叫,嚇得眾人連連後退。
阮從海喝道:“不準退!”隨即將刀尖對準人影。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人影用尖利的聲音道:“鎮南王害我!鎮南王害我!”接著又是數聲淒厲的慘叫。
眾人皆嚇得口不能言,過了好一會,隨著箱子和繡鞋燒盡,紅霧漸漸散去,那人影也隨之不見蹤影。
回過神來,阮從海將刀歸鞘,擦了擦頭上的汗,笑道:“就算是鬼魅又如何,還不是被我殺了!”
張華道:“大人神威,就連鬼魅也畏懼萬分。”
胡謙道:“大人,就剛才的情形看,必然是那鬼魅以非常之手段害了鎮南王和長史大人。 ”
阮從海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便這樣回稟聖上。”
其中一錦衣衛道:“大人,這木箱的鎖沒燒壞,要不要帶回去作為證物。”
“也好,帶上吧。”
然而那錦衣衛正要去拿,那鎖忽地往下一滑,落在了淤泥邊。
“嗯?”
眾人一愣,正奇怪時,只見那鎖忽地又飄了起來,緩緩朝河中心飛過去。
只不過它每飛一點,正下方的淤泥上就會出現兩隻清晰可見的腳印。
阮從海等人頭皮一緊,立即去看原先的腳印。
肉眼可見!
腳印並不是一般大!
在場所有人的心底都冒出一個念頭!
還有一隻鬼魅一直在河堤!
也許他們在燒木箱和繡鞋的時候,她也圍在一旁觀看!
阮從海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後面的張華已經快要暈過去了。
胡謙忽然想到,長史錢君華臨死之前說的是“她們復仇”。
那麽這個她們,到底是幾個人……
他忍不住看了看別處的淤泥,心頭狂跳起來。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腳印到到達河中心的位置,隨即不見。
而那鎖也從空中落下,緩緩沒入淤泥之中。
便在此時,遠處水聲濤濤,上遊的水來了。
接著便有一衙役騎馬飛奔而至,“大人,昨夜築的堤壩被衝毀了,快快上岸!”
眾人這才趕緊上岸。
一時間只是愣愣地看著下方的紅水河,誰也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