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黑甲秦兵,出現在紫寡的視線中。
與他之前見過的無數次一樣。
這些兵卒黑衣黑甲,步履間都充斥著一股肅殺之氣。
以往的時候,每次看到他們,紫寡都發自內心地驚歎一聲。
然而,此刻他卻顧不上這些。
紫寡嘴巴微張,喉嚨裡甚至都發出一些無意識的聲響,仿佛癡呆一樣。
其他國家的使者,情況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因為,那些兵卒手中,都端著一個盤子。
而盤子正中央,都擺放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原來......
宦官說的宣烏桓人覲見,是這麽個意思。
沒有誰知道剛剛外面發生了什麽。
七十二名兵卒,端著七十二顆人頭,來到殿前。
隨後,他們將人頭放在殿前台階上,擺出一個整整齊齊的小京觀。
人臉全部朝向廣場上的異族使者們。
一個個或怒目圓睜,或猙獰恐懼,或疑惑不解的人頭,如此鮮活,還與生人無異。
連續兩件事情,讓廣場上跪倒的使者們心中充滿了恐懼。
地上的鮮血流淌,很多人的褲子上都沾滿了鮮血。
可是,他們一動都不敢動,只是盡可能地低伏身子,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倒霉蛋。
這個時候,那名隨侍趙昆的宦官再次出現,大聲宣讀趙昆對烏桓人的處理旨意。
烏桓人,勾結北方異國,在遼東郡肆意妄為。
被李信收拾一頓後,仍不思悔改。
半年前,李信就發現烏桓人勾結北方的薩爾瑪特人,意圖吞並鮮卑等幾個部落,佔據遼東以外的草原。
此前,鮮卑始終與大秦保持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不肯向大秦屈服。
大秦那時候剛剛穩定,也沒管他們,就用烏桓去製衡他們。
沒想到,鮮卑沒有作亂,烏桓竟然作亂了。
他們利用秦國的扶持,大肆發展,從最開始製衡鮮卑等部落,到製霸遼東以外的草原。
當時,李信就請奏趙昆,出兵鎮壓他們。
沒想到李信一走,烏桓又蠢蠢欲動。
他們野心勃勃,竟然勾結北方熊國的薩爾瑪特人,企圖威脅大秦邊疆。
結果,又被李信一戰平定。
烏桓見勢不妙,連忙派人來鹹陽向趙昆乞降。
不過,這種事情,趙昆又怎麽可能接受?
大秦統一華夏,坐擁中原大地,一心發展,烏桓是通過大秦扶持才壯大起來的,居然反過來聯合外人對付大秦。
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今日,即便沒有倭國人剖腹那一出,趙昆也沒打算讓這些人活著離開。
處理結果很簡單。
大秦將在遼東郡劃出一塊地方,供烏桓人棲息。
同時,將所有烏桓人編入戶籍造冊,規定他們能從事的行業范圍。
另外,鑒於烏桓膽大包天,趙昆下令對烏桓使團實施連坐制度。
這份早已擬好的聖旨,上面規定的各種限制措施,堪稱大秦初立時候的律法翻版。
甚至,比以前的那些制度,還要嚴苛。
烏桓使團已經死絕了,人頭擺在那裡。
這份聖旨是念給誰聽的,不言而喻。
紫寡聽著宦官抑揚頓挫的聲音,頭上冷汗津津。
作為曾經的一國之主,他自然能夠聽得懂這份聖旨的含義。
華夏之地,在數百年前,已經取消了奴隸制度。
不過,這只是在名義上。
其實奴隸一直都在實質上存在,戶籍造冊中沒有被編入士農工商四大類的人群,其實絕大多數日子過得都非常淒慘,比奴隸都強不了多少。
直到扶蘇監國,重新編訂戶籍制度,奴隸才在大秦徹底消失。
扶蘇對大秦百姓,是真的好。
但是,趙昆對異族,就如同彌沙迦所言,完全就是一個惡魔。
誠心歸順的,如同大宛、貴霜這樣的國家還好。
其他國家,只要不服,先打到服為止。
這樣的國家,之前有匈奴,如今倭國也是如此。
而烏桓,對趙昆來說,雖然嚴格說起來,不算是大秦國民。
但正因為如此,烏桓反叛,趙昆對待他們,也更加的狠毒。
烏桓人數十萬,按照大秦之前的行事作風,即便是將他們全殺了,也是正常。
如今看來,雖然烏桓人沒死絕,可下場比死還可怕。
可以預料的是,今後幾十甚至數百年中,烏桓一定會在大秦的嚴格管控之下,過得苦不堪言。
直到大秦覺得他們所受的苦難,已經足夠贖還他們先輩犯下的罪孽為止。
從今天起,每一個烏桓人,從出生起,便帶著罪孽。
對大秦不敬,便是他們最大的原罪。
人間帝王,做到如此地步,其權柄也已經與神衹無異了。
紫寡神色複雜,看著宣讀聖旨的宦官。
朦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宦官身後,有一個若有若無的巨大身影。
那個身影無比縹緲,卻浩浩蕩蕩,仿佛無處不在,遍布天空。
此時,宦官已經讀完了聖旨。
他將這份無人認領的聖旨合上,遞交給早就守候在旁邊的軍卒。
“八百裡加急,將聖旨送入烏桓!”
宦官交代了一聲,然後面無表情的轉過頭,看向跪了一地的各國使者。
“陛下宣爾等覲見,各位,請隨我來吧!”
“覲見”一出口,場中數百使者之中,將近一半人,身體明顯都是一抖。
也不怪這些使者膽小。
見過剛才烏桓人的覲見方式後,誰能保持澹定?
宦官嘴角浮現一抹不屑的冷笑。
剛剛陛下之所以沒見這些人,主要是因為在等一件事情。
迦太基人潛入大秦,堂而皇之擄走科學院的人。
光靠他們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要知道,之前大秦和迦太基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迦太基人單靠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黑冰台已經查出,這件事情是大秦國內的異國使團協助的。
但是,趙昆又不可能真的因為這件事情,將身在大秦的所有異國使團全部斬殺。
如今的大秦,雖然不介意舉世皆敵,但根本沒必要。
在紫寡的率領下,異國使團全部前來請罪。
這個態度不管怎麽說,在趙昆看來,還是不錯的。
之前的倭國和烏桓,說白了也就是殺一儆百。
如今,這些使者大多已經嚇破了膽子。
這個時候再見他們,效果最好。
殿中,趙昆坐在皇位上,正閉目沉思。
此時,他的心中,有著滔天怒火。
就在剛剛,黑冰台信息傳來,查清了這次事情中,到底誰在從中作梗。
本都國王!
趙昆萬萬沒想到,本都國王的膽子,居然會這麽大。
他怎麽敢的?
無論朝哪個角度想,趙昆都覺得此人腦子裡灌滿了水,才會做這種事情。
上次趙昆聽說匈奴屠戮了本都王國十幾座城池,還特地派兵幫助了一下本都王國。
雖然收取了不少好處,但總體來說還是挺友好的。
再加上本都王國的順從,大秦一直將他們當作藩屬國一般看待。
而且,大秦國內百廢待興,第一個五年發展計劃才剛剛起步。
趙昆綜合考量,也沒有正式接收本都王國,只是讓他們的使者進駐鹹陽。
從那以後,本都王國面對大秦的時候極為乖巧。
每逢大秦有事,本都王國都會派出使者朝賀。
要知道,本都王國在西域,也算是一個大國。
之前大秦勢力沒有深入西域前,本都王國在這片地界,可是獨一檔的存在。
如今,他們也算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那跪舔的姿勢,絲毫不弱於任何人。
任誰看,本都王國都沒勇氣做這種事情。
加上九月份的時候,本都王國的使團絕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了鹹陽。
這個信息,更加誤導了黑冰台。
若非藏風谷一戰,薑潮還不敢確定此事的幕後黑手。
這幾日,薑潮調集黑冰台在西域的全部力量。
他們很容易就查出,本都的使團離開大秦後,並沒有回國,而是在西域荒漠的一片綠洲上駐扎下來。
百余名科學院人才屍骨未存,已經讓趙昆出離憤怒。
第二個五年發展計劃中,他本來的想法是先理順大秦國內的事情。
然後再劍指天下。
到時候,大秦國內無憂,國富民強,征戰天下自然就是唯一考慮的事情了。
可迦太基人突然跳出來作了個大死,徹底打亂了趙昆的計劃。
這件事情,對大秦來說,其實可大可小。
往小處理,其實很簡單。
以大秦現在的能力,出兵滅掉本都王國,別說傷筋動骨,甚至對國內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而且,大秦如果這麽做了,本都王國在歐洲的盟友,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至於迦太基,如今在歐洲戰場上,迦太基人已經露出敗象。
若大秦想要復仇,其實很簡單。
此時王離的大秦海軍還在西巴爾,只要王離提出與羅馬結盟,想必羅馬一定不會拒絕。
在兩個國家的圍攻下,用不了半年,迦太基肯定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但是,這就足夠了麽?
不夠!
大秦以武力立國,之前面臨過無數次困窘之境,但都被他們咬著牙硬抗了過來。
秦人骨頭硬,從國君到庶民,有恩報恩談不上,但有怨報怨,絕對是一等一的強。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便是大秦素來的行事風格。
無論什麽事情,大秦要麽不做,要做就會做絕。
被人潛入國家,鬧出如此大的事情。
這對大秦來說,是奇恥大辱。
在別的國家看來,只要能夠報仇,事情就算了結了。
但是,大秦,不行。
大秦人是無比驕傲的。
他們的思維邏輯便是:我不是針對誰,我的意思是,在座的都是垃圾。
由這種思維延伸出來的行事風格,非常直接。
我欺負你是給你面子,但你敢碰我一根指頭,我定然會殺你全家。
這,便是大秦的行事準則。
一旦有人敢搞事,必定會百倍、千倍報復回去。
這不僅僅是報仇,也是對其余國家的震懾。
因此,迦太基人犯下的這件事情,若往大裡說,足以讓大秦傾盡所能,瘋狂報復。
趙昆會怎麽選?
毫無疑問。
梁吉等人用自己的命,告訴迦太基人一件事情。
那便是,秦人不可辱。
他們都能夠做到如此,趙昆又怎麽可能讓他們白死。
正因為如此,趙昆今日行事,才會如此激進。
趙昆要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國內的不安定因素。
而倭國與烏桓,正好撞到了槍口上。
這個時代,倭國還一片混亂,甚至沒有完成基本的統一。
其余國家對倭國的認知,十分有限。
但趙昆實在是太清楚倭國人的秉性了。
歷史無數次證明,一個民族的性格,在它誕生之初,便已經是流淌在血液中的本性。
倭國人,看似恭謙,實際上卻是養不熟的狼崽子,而且性格極其凶殘。
大秦若起兵事,一定要肅清後方。
而倭國,雖說是疥癬之疾,卻也不得不防范。
對他們,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絕。
對待烏桓,也是同理。
同時對西域諸國,趙昆也要狠狠的敲打一番。
坐上這個位置後,趙昆對那句畏威而不懷德,理解更加深刻了。
大秦從來不需要別人的尊敬,只需要他們畏懼。
大殿中,一片寂靜。
只有趙昆的手指不斷敲擊在龍椅上的噠噠聲。
所有人噤若寒蟬,生怕發出一點響動,引起趙昆的注意。
壓抑的氣氛中,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便看到十余名黑甲軍卒,每人背著一個大包裹,魚貫而入。
宦官快步迎上前去,與領頭的兵卒低聲耳語一陣。
隨後,那人上前跪拜,並將包裹打開。
“啟稟陛下,本都使者四十六人,皆在此處。”
說完,他便將自己背負的大包裹打開。
裡面露出的東西,頓時讓距離最近的紫寡等人,嚇得臉色發白。
包裹中,塞滿了手指長短的細條肉,根本分辨出這是什麽。
但一堆肉片下面,是一具上面還殘留著血漬的人骨。
“此人為本都使團使者,薑統領親自行刑,足足割了三千六百刀,才讓他氣絕身亡。”
趙昆掃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凌遲,在大秦還屬於私刑。
這種刑罰多見於鄉裡, 由宗老處那些不守族規、罪大惡極之人。
不過,基本只有八刀。
被趙昆列入黑冰台後,薑潮對其發揚光大了。
黑冰台負責行刑的那些人,研究出割三千六百刀的刑罰,被列為黑冰台刑罰中最酷厲的一種。
宦官看了看趙昆的臉色,隨後擺了擺手。
緊接著,那些黑甲兵卒再次退出大殿。
不一會兒,便聽外面傳來瘋狂的狗吠聲。
跪在大殿中的使者們,聽到這些夾雜著撕咬聲的狗叫,臉色都變得慘白無比。
這個時候,一直沒什麽動作的趙昆,終於緩緩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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