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鬱瑤進了自己房間,外邊鍾佳媛和孟嬌那些人才終於回過神來,面面相覷,一個個都震驚到有些驚恐。
“那個……是鬱瑤?”
“她、怎麽變得……”
“她,她是不是做什麽手術了……”
鍾佳媛咬唇站在那裡,不知想到什麽,微微握拳。
剛剛那一瞬,她看到鬱瑤的時候,竟然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以前,看到鬱瑤黝黑肥胖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照鏡子端詳自己秀美的臉蛋和纖細的身材,可現在……看到鬱瑤,連鏡子都不用照,她心裡就已經清楚的知道。
她比不上鬱瑤。
哪怕鬱瑤現在身材還是不算纖細玲瓏……可她雪白的皮膚,精致的五官,黑亮柔順的頭髮……她站在那裡,漂亮的就像是百貨商場裡面放著的洋娃娃。
鍾佳媛下意識就往沈又辰的方向看去,然後就是松了口氣。
沈又辰安靜站在那裡等她,並沒有朝衛生所立看哪怕一眼……
也是,沈又辰這樣的年輕才俊,又怎麽可能是那種看臉的膚淺男人!
不到半天,胖丫鬱瑤大變樣的消息就傳開了。
見過的人一個個都是滿心驚歎,沒見面的則是根本不以為然……因為不信:不就是因為鬱瑤以前太醜了,稍微有點變化大家就覺得不可思議……就她那樣,能好看到哪裡去?
天快黑的時候,任秋芬跑進了衛生所。
她一把就撲到鬱瑤身上把她緊緊抱住,就那麽死死抱著她,不發一語……沒多大會兒,鬱瑤就聽到她在低聲啜泣。
柔聲安慰了任秋芬大半天,她才平靜下來,然後鬱瑤便是帶著她一起做飯。
這天晚上,三人久違的坐在桌前一起吃飯……老李頭哧溜哧溜吸面條,滿意的咂舌抹了抹嘴:“這口吃食,總算是又吃到嘴裡了!”
鬱瑤有些好笑,然後就見老李頭看似不滿實則暗含得意的瞪著她哼了聲:“我沒說錯吧,瘦下來是不是天仙一樣?”
鬱瑤被誇的有些汗顏:“咳,還好還好。”
下一瞬,就聽到老李頭語重心長:“所以,你要信我的話,以後離那個誰遠點,聽到沒?”
當著任秋芬的面,他沒說陰展南的名字,隻說那個誰。
鬱瑤無奈失笑……
這時,蘋果忽然提醒她:宿主,陰展南來了。
鬱瑤下意識抬頭,就看到衛生所外邊一道身影一閃而過……是陰展南。
鬱瑤有些奇怪,他為什麽不進來?
陰展南閃身躲到牆角,僵僵站在那裡,神情怔忪。
衛生所裡面,一片光明溫馨,而他所處的地方,卻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他的面前只有一扇門,可他卻覺得,橫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永遠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想著裡面那個姑娘珠圓玉潤白嫩可愛的模樣,陰展南緩緩伸手,低頭打量自己。
因為長久做苦力,粗糙而略微變形的手指,古銅色的皮膚,破舊的粗布褂子,露在外邊的腳踝上還沾滿了泥點,舊布鞋破了個洞,縫了補丁補著……
這就是他自己!
他已經看了十幾年,他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可這一瞬,看著院子裡那白皙嬌嫩的姑娘,再看看自己的模樣,他的心裡驟然間湧出濃濃的絕望來。
而這一瞬,他也終於清醒。
他知道,再也騙不過自己……
現在這一切,都是靠她的施舍得來,包括他心底的奢望……他一無所有,所以,甚至不敢伸手去稍加碰觸,因為他知道,施舍來的東西太脆弱,只要對方一個念頭,就能盡數收回。
而他的心太重,重到那些依靠施舍維系的東西根本沒辦法填補他心裡的黑洞……他不敢伸手,他害怕觸碰後的失去,他怕有朝一日,她一旦收回那些施舍,他便會萬劫不複!
只是沒想到,這一日,會來的這麽早……早到他以為自己早已做好了準備,卻在清醒過來的一瞬,還是陷入了鋪天蓋地的絕望中。
這樣的他、那樣的她……這中間所橫亙著的東西,也許是他終其一生都難以跨越的……
小時候,他爸爸總是把他馱在肩上逗他玩樂,爸爸說,說他的阿南眼裡有光,以後一定能看到很高很遠的地方。
那時,聽到這些話,他總是很高興。
可現在他才知道,當你身處泥淖的時候,眼中是不該有光的……沒有光,終有一日總會習慣所處的黑暗,可一旦看見,看見黑暗之外的天光,看到光明和希望,那麽,腳下的泥淖就會成為最殘酷的刑罰和枷鎖,成為日複一日的凌遲和折磨……
陰展南轉身,緩緩地,一步步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