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新時代的年輕人,哪能事事都聽父母的呢?”
“您說得對。我出來插隊就沒聽父母的,可是我走的時候,我娘哭得眼睛都腫了。您也是做娘的,您也有女兒吧?
就算我將來回不去新海市,要留在這梨樹溝子村一輩子。那我嫁人的事兒,我娘生我養我一場,還不能參言怎地?”
“這……”
做媒的謝梨花,是這梨樹溝子村有名的利落人,說話做事都講究一個嘎巴利落脆。聽了秦孟真這痛痛快快、明明白白撂下來的話,頓時覺得無言以對。
“那成。你孫大叔那人有點軸,我只能幫你把話帶到了,他聽不聽,我可做不得主。”
“沒事兒,謝大嬸兒,你把話帶到了就成。孫大叔能不能想通,我也不能怪你。”
“你這孩子,是個痛快的,怪不得這樣可人疼呢!”
“謝大嬸兒你就別取笑我了,慢走哈。”
謝梨花被秦孟真三句兩句就送出了門,她想再多坐會兒都不成。點了點秦孟真悄悄塞給她的幾張紙幣,足足有兩塊錢呢!
謝梨花覺得“秦梅”這孩子還挺上道,自己沒白跑這一趟。雖然不如謝媒酒那麽招人喜歡,但畢竟是進錢了。
這蚊子腿兒它也是肉啊!
更何況,這年頭親朋好友結婚辦喜事,隨份子走禮,也不過就是隨個兩塊錢,撮合成了一對新人,謝媒禮也不會超過五塊錢。
這裡頭還得包括一雙媒人鞋、一壇謝媒酒。
這孩子,還真是上道!
謝梨花雖然覺著孫安平那頭不大好打發,但到底還是得了現錢,心裡頭高興,也就樂呵呵地去找孫安平了。
孫安平一見謝梨花的笑容,還以為事兒成了,也笑成了一朵花:“謝嫂子,可把你給盼來了!”
謝梨花僵了一下,忍不住收了笑臉,不好意思地說道:
“內個啥,大兄弟,這事兒啊,嫂子是真盡力了。
但人家小姑娘說了不想這麽早結婚,就算要找對象,也得讓她爹她娘先給她把關。我一尋思,這事兒它就不能成啊!
人家是新海市來的,以後說不定還得回去呢!
大兄弟你年輕有為,家裡也不缺孩子,想找啥樣的女人沒有啊?咱們就想開點,把眼光放寬敞點,別非得可著這一棵歪脖樹上吊死了哈!”
見謝梨花陪著笑臉說出來這麽一些話,孫安平頓時覺得心裡頭像是打翻了調料罐子,酸的苦的辣的,諸般滋味湧上心頭。
他苦著一張臉,垂頭喪氣地說道:“行吧。麻煩你了謝大嫂。慢走不送。”
謝梨花看著孫安平渾身上下簡直被一團黑氣籠罩的模樣,頓時覺得有些對不起他,急急地應了一聲“哎”,客氣了一句“你忙你忙”,就麻溜地撤了。
孫安平抽了一鬥煙,到底還是放不下嫩的像個花骨朵似的秦梅。
眼前忍不住回想起那丫頭的一顰一笑,頓時愈發覺得苦澀難耐。
第二天,秦梅的工作就變了。
歷史重演,她又被安排去掏全村的廁所。
只是這一回,知青們並沒有跟秦梅交惡,都紛紛為她鳴不平:
“這也太不公平了!哪有讓她一個小丫頭去掏廁所的!那糞杓子都快比她高了!”
“我看哪,秦梅八成是無意中招了誰的眼了。也不知她這是得罪了哪個沒心肝的王八蛋,竟然想出這種招數來折辱人!”
“不管怎說,這事兒不該這麽辦。我們是來插隊勞動,幫助農村同胞建設四化的,不是來讓人磋磨的!”
“不行,這事兒咱們不能由著他們!咱們找大隊長去!”
“就是,就是,咱們都去!”
秦孟真笑著攔住了他們:
“各位同志,各位學長學姐、哥哥姐姐,咱們不用激動,真不用。
我去幹幾天活兒怕什麽?我敢報名來插隊,就不怕乾活兒!我不怕髒,也不怕累。我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那也不能讓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去幹這種活兒啊!”
“馮麗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別人能乾的,我也能乾。男人能乾的,女人也能乾。咱們是新時代的革命者,哪能叫苦叫累,挑挑揀揀呢?”
“我知道大家都是為了我好,但這一關,我必須得自己過。我秦梅能不能在這梨樹溝子村扎下根來,真正成為一名共和國的建設者,就看這進門的考驗關,能不能過得去了!”
秦梅都這樣說了,大家夥兒自然也就泄了勁兒。
秦孟真心中暗道,上輩子的秦梅固然拿這活計沒辦法,但輪到自己頭上,可不會讓孫安平那麽輕松了。
秦孟真照著慣例,挨家挨戶掏了幾天廁所。這一天,終於輪到了孫安平事先叮囑過的光棍馮老歪一家。
看著他們一家子的眼神,秦孟真就知道戲肉來了。
她便擺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覺的樣子,拿著糞杓子,推著糞車,綁著圍裙,戴著帽子口罩手套,準備掏糞。
馮老歪不知是自己心思不純,還是受了孫安平的指使,竟然一邊讓秦孟真進去廁所掏糞,一邊自己也跟著進了廁所。
進去之後,就開始解褲子。
秦孟真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 抬起糞杓子輕輕一揮,就把他打進了糞坑裡。
馮老歪褲子脫到一半,就被糞坑給淹沒了,頓時嚇得大叫起來。馮家的幾個兒子一聽見叫聲,就跟著衝進了廁所。
秦孟真一杓子一個,一個接一個,乾脆利落地送他們進了糞坑,給馮老歪作伴。
馮家的茅樓本來就不算大,這下可好,五個人把一個糞坑塞得滿滿登登的,有不少陳年舊翔滿溢出來,流到了地面的踏板上。
秦孟真忍著笑意,輕輕地用糞杓子刮走了一些,對馮家幾個人“客氣”道:
“馮大爺,馮大叔,你們也太客氣了。我都說了我自己就能行,你們怎還非得一個接一個地跳到糞坑裡,幫我掏糞呢?”
這話說出來,把馮老歪一家人的鼻子差點氣歪了。
秦孟真見他們要往出爬,就輕輕地揮舞一下糞杓子,又將他們打回糞坑裡。
秦孟真的力氣本來就大得超越一般人的想象,幾個人隻覺得筋酥骨軟,被打中的地方痛得仿佛骨頭都碎了。他們哪裡吃過這般苦頭,一個個都忍不住嗷嗷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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