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修士齊心協力,破解中心宮殿陣法的前一天,西北方向,滔滔盤匜河邊。
一艘五丈長的帆船擱淺在岸邊的淺灘上。
船帆的帆布,已經撕爛成數塊碎布。有的無力地耷拉在甲板上,也有的還在桅杆上迎風搖曳,上面布滿了無數大小洞眼, 仿佛在訴說一場慘烈的戰鬥。
十數丈遠處的平坦沙地上,一名挺鼻薄唇的俊美男子,正癡呆呆坐在地上,滿臉悲慟。
絳紫色的袍服破開數個大洞,露出裡面新生的傷口,他卻渾然不覺。
目光前方,是一男一女兩具屍體。
其中那名女子,雙眸緊閉, 睫毛細長, 似乎只是剛剛睡去一般。
然而下腹處一道拳頭大的血洞,還有那早已乾涸的血跡,卻在提醒旁人,正是這處致命的傷口,奪走了這名美麗女子的性命。
男子望著女子潔白無瑕的面容,悲痛欲絕:
“南宮師姐,我,我不該讓你,我……”
聲音哽咽,斷斷續續。
一名同樣裝束的方臉青年走過來,在男子旁邊蹲下,輕聲勸道:“少君,人死不能複生。咱們,咱們還是想想怎麽渡河吧?”
“渡河,渡河!”男子喃喃自語, 忽地哈哈大笑,悲呼道:“為什麽要渡河!明明可以通過傳送陣,直接去往外層的山中,咱們偏偏要傳送到內層,說是要掩人耳目,然後搞他媽的什麽過河……”
“結果呢!”他指著地下的兩具屍體,面目扭曲:“才駛出不到一裡,咱們就折損了兩人!南宮師姐她……咱們現在只剩六人,還怎麽渡河,怎麽去對付那些吃人的魚妖?”
方臉青年臉色一變,輕喝道:“少君,這是國君的命令,來之前你也是打了包票的,難道現在要半途而廢嗎?”
男子神情一滯,似是想到了出發前的豪言壯語,滿臉痛苦和無助,捂著頭道:
“誰能想到,這河裡的魚妖竟是無窮無盡,咱們現在這個樣子,還如何過河?”
“將大夥兒都叫過來, 群策群力,總會有辦法的。”青年建議道。
男子沉默片刻,揮了揮手,臉上卻不抱什麽希望。
又有四人從帆船那邊過來,眾人聚攏成一個圓圈。
除了那名少君,所有人修為都是築基圓滿!
青年率先開口,聲音低沉:
“諸位,咱們出師不利,不僅連整條河的十分之一都沒有走到,還隕落了兩名同門,這都是我齊星武的過錯,是我太過大意,事先偵查不力,準備不足;戰鬥中指揮不當,顧此失彼。回到周國後,我自會向國君請罪,請求處罰!”
眾人鴉雀無聲,默默注視著這位悲痛的師弟,那少君嘴角囁嚅幾下,卻沒有說出口。
“不過,去往對面山中,奪取……”齊星武望了望四周,確定沒有旁人後,放低聲音說道:“奪取秘藏,這是國君的敕令。咱們每個人出發之前,都是發了血誓的,就算剩至最後一人,也要完成!”
“諸位說,是不是?”
“是。”有人小聲答道,也有人重燃鬥志,大聲應道:
“是!”
“好,”齊星武微微頷首,繼續道:“大家都想想辦法吧,怎麽渡過這條河?”
幾人面面相覷,不一會兒,議論聲響起。
“前幾次,雲霄宗不都有弟子去外山嗎?他們是如何過河的?”有人問道。
“這誰知道啊?”另一人搖頭道:“且不說雲霄宗會不會告訴你,就算肯,你上哪兒找知情的弟子去?”
又有人猜測:“是不是雲霄宗過河的時候,河中還沒有這麽多二階的妖魚?”
“有這個可能,”那少君也加入討論:“帝君曾經給雲霄宗洪掌門去信,詢問盤匜河的情況。洪掌門提供了一些他們的典藏資料,其中關於這條河的記錄,都沒有提到什麽厲害的妖魚。”
“那就是這幾百年沒有人類光臨,河裡的妖魚漸漸成氣候了。”齊星武分析道。
“只是,”他接著說道:“咱們討論這些,並不能解決問題,大夥兒還是想想怎麽渡河吧。”
眾人都沉默下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吭聲。
齊星武暗暗喟歎。他這些師弟,一個個修為都不低,丹器符陣也各有所長,就是這麽多年,被宗門保護得太好,歷練太少,以至於遇到事情就束手無策。
他隻好繼續拋磚引玉:
“諸位,我統計過,方才咱們在河中,遇到過的一二階妖魚,主要有以下幾種——”
“長須龍鮭、劍翅魚、紅蠻鰠和銀鱗鮶這四類。”
“其中劍翅魚其翅如劍,銳不可當;紅蠻鰠雖為水族,卻是火系,其火焰具有毒、腐之害;銀鱗鮶善發水箭,連綿不絕。這些妖魚,單個不足為懼,集合在一起,數量幾十上百,就很不好對付了。”
“然而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卻是長須龍鮭。”
“長須龍鮭,須長數尺,可依托長須而黏在靈氣罩上,不斷吸附靈氣,削弱我防禦陣法的威力。而且該妖魚遍體鱗片,不懼五行術法,刀劍亦難以傷之,唯有近身搏擊,以巨力方可殺之。”
“只是如此一來,須有人衝出陣外,又會陷入群妖包圍之中,一個不慎……”
他望了眼靜靜躺在地上的南宮師姐,長歎不語。
他這番分析,有條不紊,陳述利害,眾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這可怎麽辦呢?”
也有人說道:“若是沒有長須龍鮭,憑其他妖魚,打不破咱們船上的防禦。”
“必須想辦法除掉長須龍鮭。”有人憤憤道。
齊星武看著七嘴八舌的眾人,冥思苦想。
必須將長須龍鮭的威脅,降到最低!
循著這個思路,漸漸的,一個辦法在他腦海成型。
“這江裡的長須龍鮭,不知有多少,除是除不盡的,不過,”他伸出五爪,慢慢握成拳頭:
“如果咱們將渡船打造成一個拳頭,上下都有二階上品靈木保護,就算防禦罩破了,咱們也能繼續堅持。諸位以為如何?”
這話出來後,有人細細琢磨,不由大聲叫好。
很快,有人澆了一盆冷水:“這西北之地,方圓幾百裡之地都是沙漠,去哪兒找二階靈木?總不能將咱們手中那幾件木系法器拆了吧?”
“這個好說,”齊星武淡淡一笑,從懷中掏出一物,卻是另一艘飛舟:
“這次任務,國君一共給了我兩艘二階飛舟。咱們將受傷的那艘拆掉,和我手中這個,共同拚成一艘烏龜船,如何?”
盤匜河上方同樣禁空,飛舟不能凌空飛行,只能做為渡船。那艘遍體鱗傷的帆船,其實也是一艘飛舟。
眾人先是一愣,旋即紛紛叫好。
……
說乾就乾,六人中,有兩人精通煉器,當即一個前去拆除舊船,另一人拿著那艘新船,仔細測量,考慮如何搭建完好。
此外,還有擅長陣法的,取出各種材料,開始在飛舟上布設新的陣法。
在這些方面,幾人都無愧周國精英弟子的稱號。
一天一夜後,一艘嶄新的飛舟出現在這片沙海。
這飛舟底層結構類似板屋船,在船體之上又搭建起一層船殼,上下合攏,宛如烏龜殼一般。
船首還鑲嵌著一塊巨大的赤精鐵錨,可做為衝鋒撞擊之物。錨下繪製著猙獰的龍首圖案,對智商不高的妖魚有強烈的恐嚇效果。
此外,船身中留有數個法力輸送通道,既可對外攻擊妖魚,也可施法加速船體運行。
烏龜船製成之後,眾人歡聲雷動,終於有了再與妖魚較量高下的信心。
……
六人依次鑽進船身之中,在法力的催動下,新船緩緩駛入水中。
風平浪靜的河面上,頓時暗流湧動!
無數攢動的黑色、白色、紅色身影,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數息之後,一條性急的劍翅魚飛出水面,對著龜船疾衝而來,數道利箭從其雙翅發出,射向前方!
利箭與龜船防禦大陣相撞,激蕩出陣陣漣漪,船身安然無恙。
與此同時,幾道金光自龜船而出,擊中這條妖魚,當即將它斬成數段。
魚屍伴著血雨,紛紛揚揚灑落江面,無數魚嘴從水底竄出,相互爭搶。
同時,更多的妖魚聞到血腥之氣,狂湧而來。
戰鬥瞬間打響。
紅蠻鰠,暗黑色的火焰在防禦罩上四處燃燒,滋滋作響。
銀鱗鮶,一道又一道水箭,接二連三撞擊在防禦陣,發出一連串聲響,仿佛雨打芭蕉。
不過這些威脅,尚在飛舟防禦大陣承受范圍之內,不足為懼。
真正的考驗,是長須龍鮭。
十數條黑質白章的龍鮭,從水底竄出,長須舞動中,已吸附在龜船的防禦罩上,像是垂掛著大大小小黑白相間的幡布。
一道火球打在妖魚身上,綻放出耀眼的紅光,旋即消失不見。
妖魚毫發無傷。
不多久,長須龍鮭的根根長須,漸漸由透明變成淺紅、粉紅、直至深紅。
這是不斷吸收靈氣的結果。
“嘭!”半刻鍾後,飛船的大陣,如同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外皮越來越薄,終於轟然碎裂。
長須龍鮭紛紛墜落江面。
其它的妖魚,如聞到腥味的野狼,頓時變得凶狠而狂躁,各自使出看家本領,連綿不斷朝船上招呼:
水箭、火焰、魚箭、冰霧……
昨天那位南宮師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舍身衝出,擊殺數條妖魚,掩護眾人撤退,最後身受重創而死。
不過今日,情況卻大不一樣。
妖魚的攻擊,打在厚達三尺的靈木上,造成無數坑洞、火星、切痕,仿佛是群蟻噬象……
然而大象,雖然遍體鱗傷,卻依舊巍然不動。
船內的修士,趁這時間添加靈石,修補大陣,不多久,一道嶄新的防禦罩重新出現在龜船四周。
之所以不在長須龍鮭吸附靈氣的時候補充靈石,是因為前者吸取靈氣的速度遠大於補充,得不償失。
不如趁大陣破裂,龍鮭掉落之後再行補充,反而可以拖延更多的時間。
隨著大陣的修複,龍鮭再一次從水底躍出,長須掛在護罩之上。
兩名精通木系術法的修士,則在這個時候運用【萬物生發】的法術,讓受創的木質殼體開始自行修複。
雖然不可能將所有的傷痕消除乾淨,卻可盡量補救那些受損嚴重之處。
然後,又是半刻鍾後,大陣再一次湮滅。
船體又一次迎來了暴風驟雨的攻擊……
如此周而複始,龜船一邊抵抗,一邊向對岸艱難行進。
一裡、兩裡、五裡……
半個時辰後,傷痕累累的龜船終於到達岸邊!
六個精疲力竭的修士,相互扶持,從船艙中跌跌撞撞走出。
他們,終於成功地渡過了這條死亡之河!
……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中心宮殿的雲霧散去,四門洞開。
而遙遠的東南方向,也有這樣一隻船隊,費盡千辛萬苦,抵達對岸!
船上跳下來五名修士,清一色築基後期修為。
衣著華美,服飾上繪製著繁複的圖紋,散發著瑩瑩靈光。
莒國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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