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義的眼中滿含悲憤，懷中的副將帶著不甘咽氣，他的心也像是空了一塊。

這個副將是跟著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曾經為他當過兩刀，絕對是他過命的兄弟。如今，自己卻跟他其它的朋友一樣倒在了敵人的刀下。

身邊還有很多人影晃動，刀劍伴隨著血花飛舞，喊殺聲已經漸漸弱了過去。鄭義緩緩抬頭，看著一個魁梧的漢子靠近過來。

“多爾袞……”

“鄭義……我敬你是條漢子，便不勸降了！”

多爾袞說完便帶人離開了，擦了擦臉上的血，這一戰清軍大勝，然而戰損比卻並不能讓多爾袞滿意。

原本以為，裝備不足、戰馬不足、倉促出戰的明國水師不會很難對付，可誰知依舊打的如此艱難。

該怎麽說呢?明國水師名不虛傳。

“將軍，為何放他離開?”身邊將領不解。

多爾袞瞥了這人一眼，“因為我認為，他該死的有尊嚴！”

“……”

噗，沒走出幾步，後方就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鄭義用他兄弟的劍自盡了。

“屍體簡單處理一下，交給之後的明軍來收拾吧。”

“是！”

多爾袞頭也沒回，只是帶著軍隊離去了，甚至連自己人的屍體也沒有管，他要營造出一種連收屍也來不及的假象。

嗯，你猜朱祁鎮會怎麽做呢?會不會覺得他們已經強弩之末，然後繼續不停歇的銜尾追殺?好期待啊！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明軍主力終於到達，朱祁鎮看著鄭義的屍體眉頭緊鎖，“沒用的廢物，他爹鄭和大都督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旁邊很快有諂媚者附和道:“可惜啊，明國水師戰無不勝的記錄被他葬送了。”

朱祁鎮聞言更是一眼都不想再看了，轉頭看看戰場，發現了很多戰馬與清軍屍體，不由笑道:“看來清軍為了突圍也是拚了命的，你看連自己人的屍體都來不及埋葬就慌亂逃跑，此時追擊定然能夠一戰定乾坤！”

身邊一名將領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道:“陛下，要不要簡單卻清點一下，看看對方還剩多少人馬?”

朱祁鎮不屑，“還有什麽可清點的，你看一眼望去清軍死的比我們都多！何況等清點完了也延誤了戰機。”

那名將領有苦說不出，面對有點生氣的朱祁鎮也不敢再多說了，只能將心中疑惑按下。

其實在眾將領心中，明國水師確實是精銳，但你要說在陸地上戰馬兵刃等都短缺的情況還能將多爾袞攔住，這完全就是扯淡，你沒見連鄭義都死了嗎?

但是戰場的情況就有點離奇，怎麽好像清軍死的人比水師都多?

不過他們也沒有時間多想了，朱祁鎮已經下令，全軍繼續追擊！

……

半個時辰後，左舟等人的馬車來到了戰場附近，他沒有讓柳生飄絮和談允賢下車，而是跟李玉竹一路牽著馬車緩慢前行。

李玉竹僅僅一眼就看穿了多爾袞的陰謀，“看來多爾袞耍了個小花招啊，不過……這麽簡單的招數，應該會被看穿吧！”

左舟卻是搖搖頭，“我對朱祁鎮有信心，大明戰神可不是浪得虛名的，我跟你賭一塊錢，他一定看不穿！”

李玉竹哭笑不得，“這只需要簡單清點一下死亡人數就能夠看出來了啊。”

“清點什麽，只要多看屍體幾眼也就能夠分辨出來了，多爾袞給水師士兵也穿了清軍鎧甲，以此來偽造清軍死亡人數，但那些鎧甲多數都不合身，但凡他們多看一眼，也不至於上當又去追擊！”

李玉竹揉了揉太陽穴，現實是不講邏輯的，

以前讀史書的時候往往會覺得很可笑。某些事情以旁觀者的角度真的是無比愚蠢，但史書中的那個名字就是這麽做了，你根本沒有辦法去說理。如今他算是親眼看到了！

“你在想什麽?”李玉竹突然間發現左舟的臉色有點變化。

左舟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麽，自從在輪回外面攔住了易雲等冤魂之後，他就時不時的分身在輪回那看著。按理來說，這麽一場大戰結束，應該會有很多的魂魄進入靈魂才對，可是卻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士兵靈魂，這有點不對勁，難道所有靈魂都變成了冤魂在四處遊逛?

“我們快點走吧，說不定還能趕上旁觀。”

“沒什麽可旁觀的，結果注定了的一場戰鬥，靠的太近也容易被人發現，我們繞一下，爭取在多爾袞打完之前潛入他的軍營，等他將朱祁鎮抓回來之後馬上動手。”

“那馬車裡的兩個姑娘和嬰兒怎麽辦?”

“我叫了護龍山莊的人過來，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護龍山莊的人並沒有讓左舟等很久，只是他沒有想到，來的竟然是上官海棠。

左舟瞧著她那略顯蒼白的臉色，“看來你們護龍山莊真是被坑的夠嗆啊，這種小事竟然也值得你這個莊主親自來?”

上官海棠面對調侃卻沒有什麽能力反駁，事實總是讓人無奈，“不是為了你們，是為了義父。”

“朱無視?放心吧，他雖然被軟禁了，但絕不會陪著朱祁鎮送死的，憑他地榜的實力，伱還怕他跑不出來?”左舟好笑。

上官海棠搖搖頭，“義父對陛下忠心耿耿，我怕他做傻事！”

左舟(﹁“﹁)“我覺得你可能對朱無視有些誤解。”

“我想不到其它的可能，否則為何義父現在不走?”

“呵呵，現在走不就成了逃兵，等廝殺一番之後才能浴血歸來啊！”左舟撓了撓臉頰，他幾乎都已經想到朱無視的劇本了。

朱無視可比任何人都了解朱祁鎮，如果他被抓住了，你能夠期待朱祁鎮有什麽好的表現?到時候一旦朱祁鎮失了民心，朱無視就可以登高一呼，到時候皇位唾手可得，甚至於以前一直跟他不是很對付的於謙等人都得擁護他。

因為，沒得選擇了！

……

明軍陣營，由於朱祁鎮的命令，全軍快馬加鞭的往前趕，而名義上被軟禁的朱無視自然也是要跟著的，區別只是他手上沒有武器、身上沒有鎧甲，身邊還有幾名重甲騎士包圍。

朱無視抬頭看看天氣，不知何時天空已經灰蒙蒙了，似乎有一場大雨將至，老天也要哭泣嗎?

沉默片刻，朱無視抬頭看著身邊的幾位重甲騎士，他們都是朱祁鎮的禁衛，先天境界拿到武林之中也算是高手吧。

“你們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了，是因為昨天沒有吃飽嗎?”

這句聽起來像是嘲諷，但語氣卻十足的關心，讓旁邊的幾位騎士心情無比複雜，也更加煩躁了。

“王爺莫要讓我們為難，我們……不能跟您對話的。”

朱無視長長的吐了口氣，突然間問了一個讓騎士們頭皮發麻的問題，“你們說，如果本王現在挾持住朱祁鎮，命令大軍撤兵，後世會如何評價我?”

為首騎士苦笑一聲，持槍的手都有點拿不穩了，“王爺，您莫要開玩笑了，誰不知道您對於明國是忠心耿耿的，怎麽會做那種事情呢?”

騎士們感覺到冷汗已經浸透了背心，對方這麽說，會不會已經開始這麽想了?對方可是地榜高手啊，真若是動起手來，整個軍隊中就沒有人能夠阻擋他。

朱無視卻無視了眾騎士的緊張，眼神有些茫然，嘴裡嘀咕著像是說給自己，又像是說給別人的話，“一方是幾十萬將士的命和我的名譽，一方是皇權霸業，我該怎麽選?”

“……”

騎士們面面相覷，這是在問他們嗎?這是他們能夠討論的問題嗎?不要想死的太快哦！

朱無視苦笑一聲， “如果，如果這一仗輸了，你們會選擇與朱祁鎮共同赴死嗎?”

烏鴉嘴！

眾騎士一瞬間有點暴躁，若非打不過他，他們早就動手了。

“自然會與陛下同進退。”

為首騎士有點違心的回答，為什麽說是違心呢?並不是他想要背叛，而是已經餓的有點拿不穩兵器了，要知道作為一個重甲禁衛，快兩天沒有吃飯還急行軍，哪怕是先天高手也有點受不住了，若非陛下說對方也是人困馬乏、丟盔棄甲，他們才不願意以這樣的狀態去迎戰呢！

朱無視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笑道:“既然如此，告訴你們一個在戰場上生存的秘訣。”

眾騎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怎麽說著說著又聊起這個話題了呢?

“一旦開戰，我軍必敗！到時候你們馬上脫了重甲遠離我，之後是繞道回返京城還是如何，總之一定要保存性命，等回去之後，你們還是宮廷禁衛。”

“王爺說笑了，此等動搖軍心的話莫要再提了！”

朱無視卻並沒有停下，繼續道:“敵人這一次若想一戰功成就必定有針對我的手段，所以到時候我身邊會是重災區，你們在這裡只會白送性命。”

“……”

眾騎士並沒有多說什麽，這些話雖然依舊是足夠砍頭的話，但聽起來卻蠻誠懇的。

時間一點點推移，就在風向緩緩變換迎面吹來時，朱無視卻抬起頭歎道:“差不多了。”

什麽差不多了?

眾騎士古怪的順著他視線望去，那是遮天蔽日的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