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的義莊,距離青山鎮大約有十裡路,魏平付了三塊大洋的押金,向東方飯店租借了一輛半新的二八大杠,騎過去這才沒花多少時間。
天色尚亮,落日的余暉裡,是一處有些破敗的青磚小院。
“是你!”
開門的是文才,一眼認出了魏平。
魏平禮貌的一作揖,說道:“我叫魏平,從佛山來,冒昧打擾了,請問九叔在嗎?”
“你找師父?”文才側過身子,笑道:“你來得巧,師父剛從巡捕房回來,正在吃飯呢!你先進來吧!”
“多謝,不知道怎麽稱呼?”
“我叫文才,那個家夥是秋生。”
秋生正好從屋裡走出來,看到魏平之後微微一愕,問道:“是你啊!有事嗎?”
“遇到了點事,聽說九叔能夠降妖除魔,想請九叔給看看。今晚來見,實在冒昧。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求人辦事,自然要帶點禮物。
做人這方面,魏平滴水不漏。
“這怎麽好意思!”
文才嘴裡拒絕著,手卻拿住了用紙包裹著的點心,一臉傻乎乎的樣子。
秋生一看那包裝紙,笑道:“蓮香樓的點心啊!魏兄弟闊氣。”
他有一個在怡紅院對面開胭脂店鋪的姑媽,見識可比文才強多了。
“貴嗎?”文才低聲道。
貴倒是不貴,也就半塊大洋罷了。要不是有兩條小黃魚在手,魏平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
不由得,他有點後悔沒去拿幾條大黃魚,一條可是價值三百多大洋啊!
“好吃著呢!等下分我一半。”
“一半?師父一半,你我一半吧!”
“好。”
“魏兄弟,你等等,我去請師父過來。”
吃人嘴短,秋生看魏平順眼多了。
不多時,穿著短打衣服,一字濃眉的九叔從廂房裡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將魏平好好一番看,也不廢話,直接凝重道:“你身上有陰氣。”
魏平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微微頷首,苦笑道:“九叔,救我啊!”
“你不用急。早上看你的時候,朝陽初升,陽氣盛,還以為你只是生病了,沒想到竟然是陰邪之氣在作祟,你招惹了髒東西啊,跟我來吧!”
說罷,九叔背著手向正屋裡走去。
義莊雖然只是一進的院落,但卻很大,院子也很大。其中左右兩邊的廂房住人,中間的正房則是用來供奉亡靈、存放棺木。
九叔拿著三炷香拜了拜正堂上供奉著的諸多牌位,這才轉過身,說道:“說說看,最近你去了哪裡,有沒有遇到什麽詭異的事?”
“有!”
魏平點頭:“我今年入冬從歐洲留學回來,本想走訪一下各地城鎮鄉村,一來熟悉國內的情況,二來也想一展報復。沒想到才第一天就出了事,我沒在天黑前抵達青山鎮。不過,有一個董姓的富貴人家留了我住一晚……”
“問題就出在這裡,那董姓女子應該不是人!”
“不是人?怎麽個不是人?”文才嘴裡嚼著點心,含糊地說道。
“我不知道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我第二天醒過來,發現自己睡在了荒山上。我信奉唯物主義,隻以為做了個美夢,沒什麽大不了的。沒想到遇到任老爺遷墳,就跟過去看了看,於是在他墓旁邊看到了一座女人的墓,上面有她的照片。就是她,沒錯。”
說到這裡,正在吃桃酥的秋生手一抖,
瞪大了眼睛。 “什麽是唯物主義?”文才呆呆地問道。
“就是信奉科學,不信神神鬼鬼,但現在,容不得我不信了。還請九叔救我!”
秋生將手裡的桃酥放下,凝重道:“你說的那個女人,可是叫做董小玉!”
魏平、九叔、文才,齊齊看向秋生。
九叔一字眉挑起:“怎麽回事?你怎麽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
秋生深吸了一口氣,一五一十說道:“今天我去燒香,也看到了那座墓,當時還感慨她二十歲就死了,說出來你們都不信,隱隱約約我好像聽到了女人的聲音,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女鬼。好險!”
“我怎麽沒聽到?”文才在旁邊嘀咕著。
“那就沒錯了。”
九叔皺起的眉頭松了下來,他剛剛那麽問,也是想看看魏平和破廟案有沒有什麽關聯,既然確定了是女鬼所為,又是一個文弱書生,那也就排除了嫌疑。
畢竟,九叔他只是個開義莊的道士,不是福爾摩斯。
至於那群中了屍毒的死者,按照他的吩咐,此時已經燒成了灰燼。
巡捕房裡的捕快出奇地麻利。
“我給你把把脈吧!”
伸出手腕,九叔掐著蘭花指往上面一搭,幾秒鍾之後,就搖起了頭:“按照脈象上看,你身體雖沒有什麽大問題,但腎虛精虧。這就是你急的地方吧?要是來個兩三次,今後可就不中用了。”
文才一臉疑惑道:“腎虛精虧?這是什麽病?”
“就是陽痿,縱欲過度,被女鬼吸乾啦!”秋生一副慶幸的模樣。
“咳咳!”
魏平臉皮足夠厚,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而且,解決了女鬼,又和九叔搭上了關系,社死一次又如何?
“九叔,你看我該怎麽辦?那女鬼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九叔沉吟了一番,說道:“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女鬼的墓,要降服她倒也簡單。明天我陪你去掘了她的墓,且看她如何再來作惡。”
“那今晚呢?我怕她來找我。”
“不嫌棄的話,就在義莊住一晚。”
“多謝九叔。”
說罷,十塊大洋塞進了九叔的手裡,今天上午他親眼看到任發和九叔的交易,知道九叔也是個人,也要吃飯的。
“多了!”
“不多,對於九叔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是救命之恩啊!”
“多了就是多了!我從來不會多收錢。”
九叔捏著大洋,也沒準備還給魏平,思考了幾秒鍾,這才說道:“這樣吧!我教你幾個養身體的樁架子,就當你交了學費,你看可行?”
“師父!”
說完,就要跪地下拜。
還未等他跪下來,九叔一隻手將他托起,搖頭道:“我不收徒,就是傳你幾招養身體的拳法,也就是五禽戲。”
“五禽戲?”
魏平微微一愕,腦海裡浮現出公園裡老頭打拳的畫面,緊接著,他笑了起來,說道:“這可是神醫華佗養生的拳法,九叔之恩,魏平無以為報。”
“行了,跟我到院子裡來。所謂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亦以除疾,並利足,以當導引。”
“吐故納新,熊經鳥伸,便能長壽。”
“你這個姿勢不對……嗯,這就對了。”
“記住了姿勢,每天打個十遍,養精蓄銳,不出半月,你那毛病就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