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斜倚在窗邊,耳邊聽著樓中酒客嘈雜的話語,心中不由有些無語。
“還真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啊!除了最後一人的話語還有些可信度外,其他人都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最終謬種流傳,說不得數十年後此地還會多出來一個飛天夜叉吞噬血肉的傳說呢!”
李魚曾聽一位工作數十年的老刑警談到過,除了某些自戀型偏執人格的犯罪者會在犯罪完成後回到現場逡巡外,大多數犯罪者都不會再回到案發現場,反而會在周邊活動,觀察案件偵破活動,從而推斷警方的下一步行動。
從某種角度來說,李魚也是抱著類似心理才在邰城逗留數日的,甚至邰城中流傳的這些謠言,起碼有一半是李魚自己放出來的,就比如那個被嚇瘋的賣貨郎。
他之所以如此行事,便是為了試探此方天地的官府實力,以及可能存在的修行者蹤跡。
不管是為了了解更多有關妖星的信息,還是為了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李魚都認為有必要和那些修行之輩接觸一番,探明此世的超凡之力脈絡再言其他。
一念及此,李魚端起桌上酒杯,將其中酒水一飲而盡,然後看了一眼那群酒客,微微點了點頭,便向著樓下走去。
那最先挑起話題的醉酒男子和他的同伴看似專注於談天說地之中,實則一直在暗中注意李魚的動向。此時見到他如此行為,相互對視了一眼後,亦是不引人注意地站起身來,一前一後地跟在李魚後面出了翠筠樓。
三人來到樂運坊的一條小巷子中,李魚轉過身子,看向背後兩人道:
“叫你們留意這幾日的風聲動向,可有什麽收獲嗎?”
醉酒男子此時面上酒意一掃而空,連連點頭,低聲下氣道:
“大人您也是知道的,劉家村那事實在是有些詭異,誰沒事會去親眼看那個啊!這幾日城中的流言,和前幾日並無太大不同。”
“是啊,”另一人出言附和道,“除了那個有個娘舅當仵作的張三外,其他人還都是捕風捉影的那一套。”
“張三?”李魚回憶了一番方才酒樓中眾人,“就是那個說官府要請和尚道士過來做法的那個?”
“對對對,”一人忙不迭地點頭道,“那張三的娘舅是幾十年的老仵作了,口風極嚴,若不是沒有證據,斷然不敢說出這等話語來!”
“原來如此,”李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行了,你二人繼續打探類似消息,有什麽收獲繼續報與我知。相信以你二人的能耐,這些天早就打聽清楚我在何處落腳了吧?”
“哪裡的話,大人若是願意,便是去我家暫住也未嘗不可,城隍廟那等地方,實在是給您跌份了!”
“這些廢話不必再說,若是你二人乾得好了,解藥自然會給你們;若是我不滿意的話,哼哼......”
李魚哼唧兩聲,語帶威脅。
兩人聞言,同時身子一顫,像是回憶起了什麽恐怖的經歷,見李魚再無其他吩咐,便點頭哈腰地做了個揖,腳底抹油般的竄出了小巷,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李魚站在巷中,見狀微微點頭,知道經過一番恐嚇後,這二人哪怕只是出於單純的畏懼,也會對自己吩咐的事情變得無比上心。
實際上,若非李魚以超凡手段驚住了他們,又提前說明不會讓他們以身犯險,這二人恐怕早就一去不回,潛逃別地去了。
——此二人是邰城有名的潑皮混混,
成日裡盡以欺負鄰裡為樂。幾日前李魚初進邰城,剛好遇到這二人在外遊手好閑,他們見李魚一副人生地不熟的模樣,於是打算騙幾個錢花,誰知卻被李魚識破,並用了一些小手段詐唬住了他們,讓其為自己奔波。 言談舉止間,李魚也不曾刻意隱瞞一些訊息,以那二人的伶俐勁來看,哪怕一時不及,事後總能想到李魚和劉家村慘案之間怕是有著什麽關系。
這便是李魚對他們又一重隱隱的威脅了。
“實際上,這兩人的存在也是我的一步試探,若是他們反應過來前去報官舉報我,或許便能引出此世的超凡之力。
“哪怕他們因為膽怯不敢如此行事,我也能去看看官府請來捉妖的那些道士和尚,是否真有能耐在身,能不能解決我身上的問題。”
李魚先是面露得色,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而後又想起了什麽,眼神晦暗,轉過身匆匆離去了。
……
……
一路向東而行,直至來到了東街中段,李魚走入了一間門臉狹小的建築之中。
穿過擁擠的小門,內中卻別有洞天,先是一座殘缺的白玉牌坊矗立於眼前,上書“都城隍府”四個大字,其上金漆已然脫落大半。
穿過牌坊,而後又有山門、大殿諸般建築,數重大殿之後尚有獻殿、正殿、寢殿各數間,兩旁則是鍾樓鼓亭戲台等零碎建築。
只是此地佔地雖廣,平日裡卻無人照看修繕,偌大的一間城隍廟早已變得牆裂脊摧、屋瓦翻卷, 殘朽不堪,成了一些窮苦人家暫居所在。
當李魚走進城隍廟,便有數人從殿宇之中探出頭來看,見是李魚這個近幾日才來的“新成員”,便也沒有多說什麽,自顧自做事去了。
李魚旁若無人地走進正殿,只見一尊面容模糊,彩繪斑駁的神像立在供台之上,周圍並無什麽香燭花果供奉,昨日還在的蒲團如今也不見了蹤影,不知被誰偷了去,徒留一地灰塵迎接他的回歸。
李魚借居於此也有數日光景,見此倒也不惱,只是搖頭一笑,便去外面討了一塊抹布過來,又到後院打了半桶淨水,在供台之上收拾出一塊乾淨的地方,勉強可容一人側身酣睡。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他才靠在門檻上,卷起了袖袍,露出左臂上的傷口,借著天光觀察起自身的傷勢來。
左肘附近,一條大約三寸來長的猙獰傷口正暴露在空氣中,此時早已止了血,呈現出一股死肉般的蒼白之色來。
李魚面容凝重,左臂微微用力,便見傷口所在的肌肉一顫,傷口兩側突然鼓起一片疹子,數條肉芽般的觸須從中探了出來,迎著微風肆意搖擺,像是河底的水草一般。
李魚嘴角略有抽搐,心中自忖道:
“距離我受傷那天已然過去五六日了,這傷口卻不見愈合,反而生出這些詭異事物。雖然目前來說顯得很是無害,但終究令我放心不下啊!”
這才是李魚要接觸此世超凡之力的最大原因,反正在安博裡的傳承中,並不曾提到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