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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圮》二十二.霧中卜卦
  清晨醒來,王博約打開窗子看了眼蒙蒙亮的窗外,茫茫的大霧如煙如濤鋪天蓋地,佔據了半壁江山,遠處巍峨的群山似是蒙上了一層卷席,卻是再也看不真切。

  王博約揉了揉睡的有些散亂的長發,伸了個懶腰,心道今天應是可以忙裡偷閑,趁著霧氣沒散好好休息一番了,自己一人駕車也確實是太累了。

  他走到溫爐旁,拿起貼靠在旁的水壺,倒了杯水,輕輕抿了一口,茶杯連帶著都是溫熱的,心道這家君悅客棧還真是不錯。

  “咚咚…咚咚。”門外傳來了輕緩的敲門聲,王博約輕聲道,“何事。”

  “公子,早飯已經備好,和您同行的老者讓我喊您一起吃飯。”門外有小廝如是道。

  “謝謝你,也勞煩你轉告他們一聲馬上就好。”王博約邊說著邊散開了束在腦後的長發,隨手攏了攏纏起長發便出門而去。

  要說這霧應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從晨起直至晌午,仍是沒有半分消散的跡象,反而愈發的厚重起來,仿佛融雪的春潮,緩緩在人間飄散,估計今天整天就要耽擱在此了。

  王博約也不知道為何羅威的棋癮會如此之大,只要得閑便要和人棋盤衝殺。

  今日晨間吃飯的時候,羅威想和王博約手談一局,王博約有些不太情願,可還是點頭稱是,一盤棋下來,直叫得他心力憔悴,王博約對下棋時毫無風骨的羅威,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觀感,既是敬畏又是嫌棄,可是長者親自邀約,他王博約又不得不答應,總不能老讓陳伯受這份兒罪吧,所以還是硬著頭皮聽著他自我滿足式的鼓吹下完了這一盤散亂的棋,事後還要違心的誇他棋力曠古爍今,良心可真他娘的煎熬啊。

  王博約下完一局棋,忙告罪起身,他實在是再也呆不下去了,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出門而去,自己當那快活神仙去了,隻留下撇著嘴的陳伯和眯著眼的羅威,想必接下來又是一場惡戰了,還望陳伯挺得住。

  這灰蒙蒙的霧氣似層薄紗,揮不走,扯不開,擋住了王博約的視線,沿街串巷,七拐八拐他也就此迷了方向,期間路過了一座算命攤三次,自是古有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今有他王博約三遇卦攤天命難違,王博約心道也是有緣,便上前而去想要算一卦,走進一看是個裹著破夾襖的老者,銀發垂地,正彎著腰低著頭在桌上的紙上寫寫畫畫,筆鋒有力卻痕跡散亂像鬼畫符般,晦澀難懂。

  王博約坐在攤子前的長凳上,輕聲道:“不知老先生可否為晚輩卜算一卦?”

  老者抬起頭看向王博約,一頭銀發柔順飄逸擺動間似是與霧氣交融在一起,他停下手中的筆鋒,輕笑道:“老朽不才啊,乾的就是這個。”

  老者眼底清澈至極,這是一雙王博約只有在稚童眼中才能尋見的眼眸,看著老者身上隱約透出一股朝氣,王博約琢磨返璞歸真也許就是這個樣子吧。

  王博約想要起身彎腰行禮,起身時卻不小心打落了老者手旁的鎮紙,忙蹲下去撿,腳下卻不自覺的劃出了一個一字。

  老者看著王博約腳下的一字,饒有興趣道:“今日大霧彌漫,於天時地利不和,是故卜卦無益,我看小友不如測個字吧。”

  王博約低頭吹了吹鎮紙上的土,看到了腳下的一字,把鎮紙輕輕放回了原處,笑道:“老先生多有告罪了。雖不佔天時地利可卻有人和相佐,那小子今日也順著天意,煩請老先生幫我測測腳下的一字吧。

”  老者點了點頭,淡然道:“想問什麽事情?”

  王博約頓了頓,這才答道:“嗯…問問前程吧。”

  老者笑眯眯道:“小友的前程還用問?”

  王博約看者老者,不解道:“您此話怎講?”

  老者笑著搖了搖頭,靠在了椅子上,高聲道:“《道德經》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乃萬物之主。”

  老者筆下一動,在紙上寫了一筆,這又緩緩道:“且正所謂九九歸一。”

  王博約眉頭微皺,輕聲道:“您可否再說的明白一些。”

  老者點了點頭,抬手指向了王博約腳下的一字,悄聲道:“小友順應天意,足下寫了個一字,我看小友這是要足登天下啊。”

  王博約搖了搖頭,擺著手苦笑道:“老先生您可別亂說,我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子弟罷了,哪來的什麽足登天下的機會啊。”

  老者斂起笑意,正色道:“小友可不普通,凡人這一生無外乎一命二運三風水,小友的命,實在是貴不可言啊。”

  老者緩了緩,繼續道:“我觀小友風水龍盤虎踞,別有洞天,可卻印堂發黑,近日怕是要時運不佳,如要遠行,恐怕……”

  王博約見老者拉了個長音,忙問道:“您請說吧,君子問禍不問福。”

  老者別有深意的看了眼王博約,這才緩聲道:“恐怕小友不日便有殺身之禍。”

  老人言罷,將桌上的紙折好放進了一個錦囊裡,遞給了王博約,笑眯眯道:“這錦囊你貼身收好,萬不可拆開,許是能解你殺身之禍,今日看小友越看越是有緣, 便不收你的卦金了。”

  王博約雙手接過錦囊,彎腰行禮,摸出了約莫十兩碎銀,輕放在桌子上,恭敬道:“前輩言語後輩謹記在心,這天寒地凍,水汽彌漫,您一身單薄,還請您換身厚夾襖,這些也權當晚輩一點心意了,還望您收下。”

  老人笑了笑,緩緩搖了搖頭,“謝過小友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不要讓我難做。”

  王博約不好推辭,於是收回了碎銀,不好意思道:“那還得麻煩您一下,您可知君悅客棧怎麽走?”

  王博約終是在老人的口頭指點下,找到了客棧的方向,也就此同老人江湖陌路,有緣再見了。

  王博約走後,老人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幽聲道:“老頭子我都一把年紀了還非要給我攬事兒,你啊你啊,得請我喝酒,還得是這天下最好的酒。”

  不遠處一股蒙蒙的霧氣,蕩漾著一抹幽藍,漸漸飄近,落在了桌上變成了一團水痕,老人看著桌上水漬組成的“管夠”二字,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不多時,有小廝模樣的年輕人左手拿著棉衣,右手提著食盒來到了老人的跟前,道:“是一位公子哥讓我給您送來的,說是測字您就能明白。我看這天寒地凍的,您也早些收攤兒休息吧。”

  老者笑了笑,點了點頭,示意小廝放在桌子上就好,“今日老夫高興,免費幫你測個字如何?”

  小廝笑著說道:“求之不得。”

  王博約回到了客棧抖了抖身上凝結的水珠,他不知道的是,錦囊裡的折紙不知何時又多了一道筆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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