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風雪早已停歇,可凜冽的寒風卻一陣陣匆匆吹過。路上都是些縮著脖子雙手攥緊衣服領口匆匆趕路的行人。空氣中到處遊弋著刺骨的寒冷,阿祁也伸手緊了緊夾襖的領口,今年的冬天,應該會很冷吧。
一路匆忙,冷風吹走了阿祁身上的熱氣,也裹挾著紛飛的雪屑落在了他的身上。
慈悲巷,巷子不長,南北通道,不足千米。巷子兩邊皆是厚重的青石圍起來的院落,一家挨著一家,看不出裡面的情形,只看得到斑駁的老院牆壁和家家門口寬敞的木門。
阿祁走過坑坑窪窪鋪著麻石板的小巷,在一家院門虛掩,門口有著一株粗壯古槐的人家停下。
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氣,輕輕叩了叩大門。
不多時便有人來開門,是個梳著馬尾辮,約莫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她輕聲問道:“請問先生有什麽事麽?”
阿祁拱了拱手,道:“特此來拜訪單淵單前輩。”
少女一臉了然,確信道:“你是不是叫阿祁。”
阿祁點了點頭,少女又道:“先生早已恭候多時,請隨我來。”
阿祁隨著少女緩步向前,小院建築錯落有致,雪天倒是別樣的風趣。
阿祁之後每每回想第一次看到單淵的時候,總會忍俊不禁。
他看著單淵皺著眉坐在搖椅上用手中的長劍摳著腳趾,摳完還聞了聞,一臉陶醉,看不出一絲高人風范。
要不是馬尾辮少女輕輕咳嗽了一聲,看著離嘴角越來越近的劍尖,阿祁還以為他要嘗一嘗味道。
當單淵抬頭看到在門外恭謹站著的阿祁,也不覺尷尬,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馬尾辮少女又輕輕咳嗽了一聲,他這才意識到沒有穿鞋,忙彎腰曲背,伸手去拿搖椅下的鞋子。
阿祁眼觀口,口觀鼻,鼻觀心,這尷尬事就權當沒有看到,直到感覺差不多了,這才抬頭看向單淵,只見他一身墨色長袍,背負長劍,身軀筆挺如松,真是好一派名家風范,趕忙恭謹道:“晚輩阿祁,見過單前輩。”
單淵滿臉笑意,輕輕點了點頭,滿意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單淵言罷,看向了一旁的馬尾辮少女,輕輕點了點頭,馬尾少女這才躬身告退,帶上了房門出門玩雪去了。
單淵見少女告退,仿佛鼓了氣的皮囊一下子泄了氣,又癱軟在了搖椅上,指著桌上的山楂和點心,隨意道:“你來了啊,隨意就好,想吃什麽隨便拿,但可千萬別把這兒當自己家。”
阿祁很是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沉默了好一會兒,剛想說話,單淵便一股腦兒有的沒的和盤托出,“王博約那小王八蛋,很早之前就和我講過要給我找個關門弟子,要不是欠了他一個小人情,我還真不願意接這個活兒。”
他抬頭瞄了眼窗外,見馬尾少女正在雪堆裡打滾兒,指了指了那少女,朝著阿祁悄聲道:“就這麽一個小東西,我頭都要大了,再來一個你,”單淵說到此處長歎了口氣,痛心疾首道:“我的快活日子就是一去不複返了。”
阿祁心裡都要罵娘了,王博約信紙上信誓旦旦寫著此人乃絕頂高手,天下頂尖武夫裡一雙手數得過來的厲害人物,可這家夥怎麽這般浪蕩不羈,難道這也是高人必備的風范?
阿祁腦子裡正胡思亂想,可還是點頭稱是,未有半分逾矩。
單淵點了點頭,繼續癱在椅子上,隨意問道:“之前可曾學過一拳半腳?”
阿祁搖了搖頭,
“心向往之。” 單淵晃了晃頭,輕輕道:“那你也應知武夫還有高下之分。”
阿祁點了點頭,“曾聽聞過,可卻也隻知三流二流之類的高手。”
單淵撇了撇嘴,雙腳隨意搭起,雙手抱頭斜望著窗外的景色,形同一般的市井無賴,口中言語卻是狂妄至極:“三流二流此等螻蟻什麽時候也配稱高手了,一流掌教於我而言也不過是提鞋的貨色。
你師父我初入武學之時便可同二流高手過百余招不露頹勢,五年後便可和掌教真人平分秋色, 如今匆匆已過二十載,砍這些歪瓜裂棗,師父我三天三夜都不帶喘一口粗氣。”
阿祁正低頭聽著,心下卻是忐忑異常,他這般口若懸河,也不知說的靠不靠譜兒,可還是心裡一橫,稽首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起來吧,今日起你便是我單淵的關門弟子。”單淵沉聲道。
阿祁抬頭稱是,卻不知何時馬尾少女出現在身畔,單淵此刻神情嚴肅,前一刹還在躺椅上侃天侃地,下一刻就站的筆挺如松,挑不出一絲毛病,端的是好一幅大家風范。
“我叫葉書,是你的師姐,今日起你隨我修行。”馬尾少女超著阿祁微微拱手,點頭道。
阿祁點頭還禮,“謝過師姐。”
單淵調笑道:“都是同門師兄,哪來這麽多規矩禮數,隨意點就好。”
葉書瞟了一眼單淵,他馬上收斂起笑容,點頭嚴肅道:“不錯不錯,有規有矩方能出高徒。”
阿祁從窗外看了眼屋內癱軟在搖椅上的單淵,頭疼道:“師父怎麽看起來這般不靠譜兒。”
葉書笑到:“他如今劍心通明,率性而為反而有益劍道。”
阿祁皺著眉疑惑道:“原來如此,可為何師父好像又有些怕師姐你。”
葉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拳頭,晃著馬尾輕笑道:“你也可以哦,只要你的拳頭比他的拳頭大,讓他哭著喊你師父都沒問題呢!”
阿祁苦笑一聲,心裡止不住的打鼓,也不知王博約到底靠不靠譜兒,這到底是讓自己拜了個怎樣的師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