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將屋裡的人都趕出去,說累了,想清淨的歇會。
她是個很能藏得住事的人。
一件事,心裡藏了半年也沒叫人看出來。
她從進府開始,就知道因為太皇太后,她不會得寵的。
果然進了府,與她想的一樣。
她沒什麽好抱怨的,是上一輩的恩怨,她作為下一輩只能忍耐。太子是太子,她還能怎麽辦呢?
隨即進宮,她也沒想到,自己竟有機會懷上了皇嗣。
剛懷上就被算計,就算是被帶到了,也叫她體會到了深宮的算計和手段,何嘗不怕?
她算是拋開一切,不去求太皇太后,而是求陛下,保住身孕。
那時候,太皇太后根本不見她。
或許是為了保住她,也或許,只是不在意吧。
隨著四皇子出生,她的日子好過了不少,地位也高了些。
可依舊是不會得寵,陛下來的少,來了也基本不用她侍寢。吃個飯就好了。
或許這樣的待遇,對於外頭很多人來說,還是求之不得的。
可她也是個普通的女人,想求夫君的憐惜。
但是沒有,陛下的心思從來不在她身上。
而薑時顏承認,自己是個沒什麽本事的人,誰也得罪不起。
太皇太后活著的時候,她低調行事,誰也不敢熱。
太皇太后死了,更是如此。
一年又一年,四皇子漸漸大了,她依舊不爭。不敢爭,也不敢想。
只求這樣安穩的過下去。並不知何時是頭。
但是,要說日子十分難過,那就是假話,倒也不是十分難過。
只是沒什麽盼頭。
從豆蔻到這個歲數,從未等到陛下的憐惜。
或許年輕的時候還不覺得,反倒是歲數大了,每每見一次陛下,都要傷感很久很久。
或許這就是寂寞吧。
可是這寂寞無處說,誰會聽?誰真的能體會呢?
后宮裡,寂寞的女人太多了,她們還不如她呢,至少她還有四皇子。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從進府至今,侍寢的次數都能數的過來。
四皇子大了之後,心思多了。她雖然不問,但是並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承認自己沒本事,關不了,幫不上。
所以也就不過問了。
今年正月裡的時候,她聽了那些話。
心裡更是清楚,這就是真的。當時出事的時候,她就想過了。
她就懷疑過了,甚至旁敲側擊過,那時候的四皇子,比如今還好套話些。
也或許對生母沒有顧及。所以,容妃早就知道了。
如今,有人拿著這個把柄威脅上來,她如何不怕?
她可以一輩子不出頭,她能忍耐,可她唯一的兒子不能啊,這些事要是叫陛下知道了,四皇子怎麽辦?謀害自己的哥哥,是大忌啊。
陛下要怎麽看他?
如果四皇子想要的就是做太子,就是要爭。
那她作為生母,為什麽不成全?她只要一死就好了啊。
只要一死,能叫謹妃如願,她就會幫助四皇子。
也能叫陛下心疼四皇子,多好啊。
可是要去死,她一時半會又不能下定決心。
可她忍耐的功夫太好了,正月到五月,都沒叫身邊的人看出分毫。
時間久了,她自己給自己壓力,知道自己承受不住了。
終於下定決心。
臨去前兩日,她叫來四皇子。
娘倆一起用膳。其實她多想跟陛下也一起用膳呢,可陛下帶著皇后,去了荷花園。
也好,這樣也好。
她如尋常時候那樣,吩咐四皇子注意飲食,注意穿著。
至於以後,她一句也沒說,沒必要說。
他是皇子,會有人照顧好他。
她只需要去死,死了就好了。
如果她的死對兒子來說,全是好處的話。
所以,她最終看著兒子走遠。
兩日後,將人趕出去,選擇了自盡。
臨去前,想著剛入宮那一年,太皇太后見她的時候。
太皇太后並不是叫她去的,而是在長壽宮請安時候,留了她一小會。
多少年,就那麽一小會。
太皇太后看著她,對她說‘后宮的日子,想好過,也好過。如現在這樣,一心依靠你的男人就好了。什麽都別多想。但是后宮的日子,光是依靠男人,也難過。’
當時她不解其意,隻覺得這話前後矛盾。
死到臨頭,她忽然明白了。
隻依靠陛下,就要全心信任,賭的,是他的憐惜。
沒有主動權。
可光是依靠陛下,總有一日要靠空。
除非,有皇后那樣的本事。
但是,她什麽都沒有做到。
她也依靠過陛下,當年剛懷孕那會,要不是陛下看顧,勢必生不出。
可是如今,這件事上,她選了兒子。沒有辦法繼續依靠陛下了。
薑時顏畢竟還是太天真了。
小時候,薑家還是鼎盛時候,她過的太輕松了。
雖然學了很多,可終究本性還是天真。
她忘記了,后宮裡的人,有幾個是簡單的呢?
她忘記了最大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她忽然自盡,陛下怎麽會不追查?這無關寵愛。
可是薑時顏只是輕飄飄的想,她一向不得寵,死了就死了,想必陛下不在意吧。
她一死,四皇子也難逃被陛下看著失望的命運。
只能說,這是命吧。
她們母子,也沒這個福氣。
薑時顏,她母親給她的名字,小時候抱著她解釋,說娘希望你時時刻刻都歡顏。
可她也辜負了這個名字。
入府開始,就小心翼翼,不敢走錯一步,不敢說錯一句。
這樣的生活,又怎麽能時時刻刻歡顏?
笑,都是像用尺子量出來的。什麽時候該笑,笑到什麽程度。都是規矩。
或許沒有明白的規矩,但是你要錯了,就是錯的。
太皇太后那時候說, 或許你適合后宮。
可其實,她還是不適合后宮。
深宮女子,熬著的最多了。得寵的能有幾個呢?可要安穩熬到老,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進宮是她的命,生皇子,又是她的命。
今時今日,怨不得人。
只能說,薑時顏死都死的糊塗。而四皇子礙於陛下,只能裝著恨謹妃。真正的仇人,卻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找了。
多悲哀啊。
吹斷笙簫春夢寒。倚樓思往事,淚偷彈。別時容易見時難。
人在萬重山,近來應不似,舊時顏。重門深院柳陰間。
只可惜,她也無緣與誰攜手。也就只能悲慘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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