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休見蘭嗅井站起身來,心下駭然,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麽?”
蘭嗅井獰笑著道:“我想幹什麽你不知道?嘿嘿,你想幹什麽我便也想幹什麽。”說著向黃休眨了一下眼睛,轉首又向劉娥走去。
黃休心裡一慌,期期艾艾的道:“你……你這淫賊,我……我可沒想幹什麽。喂,你往哪走,你給我離劉姑娘遠一點,否則……哎呦!”
只見蘭嗅井一腳踢在黃休的腰眼上,跟著“砰”的一聲,黃休整個人也撞上了那株松樹,左邊額頭登時鼓起了個殷紅疙瘩。
蘭嗅井恨恨罵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想要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幾斤幾兩,那英雄好漢就那麽好充?”
轉首又向劉娥笑道:“丫頭,別的花兒我蘭某人也都采過,這月季花麽,嘿,這可還是頭一遭兒,不成想它竟是帶刺兒的。”頓了頓又狡黠的笑了笑,道:“不……不過這花采起來越是棘手,越是令人心癢是不是?哈哈,哈哈。”
劉娥見他一步步逼近,身子渾身無力,武功又如何使得出?只見她秀眉緊蹙,咬著牙齒怒道:“你最好快點殺了我,否則……否則今後定會讓你不得好死。”
蘭嗅井得意的笑道:“這麽快的殺了你,豈不是太可惜了?月季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哈哈,享受了你這溫柔鄉,就算日後後患無窮,我瞧也是值了,哈哈。”
黃休腰間適才受了那一腳,肋間更是痛的整個人都伏在地上蜷縮著,嘴裡不停的罵道:“衣冠禽獸,你……你這淫賊有種先把我殺了,否則……否則你別去碰劉姑娘!”
蘭嗅井勝券在握,哪管得了旁人的威嚇哀求,只見他走到劉娥跟前,蹲下身來,右手食指端著劉娥下巴,讚道:“好一個俏佳人,不施粉黛就這般驚豔,殺了未免太可惜。不……不過你手底下功夫可不含糊,又……又留你不得,唉……”說著又不斷的歎氣,像是為這美人兒不久之後就香消玉殞覺得可惜。
劉娥柳眉倒豎,一臉怒容,卻是隻言不說,她哼的一聲扭過頭去。
黃休更是嚷嚷罵道:“混蛋,你乾出這缺德事兒,你……你今後斷子絕孫,不得好死。不久就下了陰曹地府,那牛鬼蛇神,黑白無常也定是放你不過,天天的折磨你,教你日日受那煉獄煎熬,你在那度日如年,卻……卻又一直忍受了一千年,一萬年……”
只聽“啵”的一聲,一顆松球破空而出,擊在黃休的脖頸下面,只見他兀自的在不停張嘴辱罵,卻是半個聲音也發不出,顯然是被點中了啞穴,就此說不出話來。
黃休就此張嘴不言,蘭嗅井細細的在端詳著劉娥,嘴角邊更是不住的抽動含笑,而劉娥扭過頭去,卻給他來了個不理不睬,一時間這山野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不料這時,遠處傳來了嘈雜辱罵的聲音:“站住,你個小兔崽子給道爺站住,你……你再落到道爺手上,抽筋剝皮也……也不能乾休,這回道爺非給你這兔崽子斷手斷腳,教你再……再也做不了惡。”
說話聲音斷斷續續,聽來是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是滿山奔跑已累的虛脫,不住的大口喘氣。
只聽離黃休三人近處也有個聲音道:“臭道士,想要追上小爺我,你再長兩條腿罷!適才我那童子尿滋味兒如何?你……你也不用追著我再要,小爺我現下還不內急,內急了保管還給你留著,讓你再喝個夠。”
這聲音稚嫩又清脆,言語間輕快流暢,顯然內力較之前的那人高明了不少。
後面更是傳出聲音來:“你……你這小雜種,不……不知是哪樣的狗男女竟能生出這無法無天,禍國殃民的小崽子來,那……那對狗男女上輩子也不知做了多少壞事!”
只聽前面的聲音又道:“臭道士,這你可就大錯特錯了,小爺我自小無父無母,生我的是棵樹,哈哈。你要找那棵樹晦氣麽?咦,這怎麽有人伏在地上?”
黃休循著聲音,不一會兒見到一個褐衣不完,一臉塵土的十三四歲少年站在左近,定睛細看,正是今日早間在那瀑布底下見到的小道童。只是此時的他,身上已除去了那身道服,頭上也摘去了那南華巾,只見他衣衫襤褸,滿臉汙穢,活脫脫像是一個無人關愛,無人管教的野小子。
只見那少年怔怔的站著,疑惑的道:“奇怪,奇怪……這兩男一女的究竟在地上搞什麽鬼,這地上很舒服麽?嗯,我知道了,我瞧定是這姐姐和這白衣相公是相好的,否則他二人又怎麽會離得那麽近,這白衣相公又怎麽那麽歡喜?而……而樹下這小子,瞧他凶神惡煞的,不像好人,不知他隻張嘴不說話究竟又是什麽緣故?”
少許片刻,後面仆仆的跟上來三個道士,黃休認得他三人,他三人正是早間在那瀑布下與這少年過招的三個道士,在前領頭兒的是那個喚作恩淨的,後面二人是他的兩個師兄,分別是恩慧、恩空。
黃休抬首望向那恩淨,隔的遠了還能聞見他身上一股尿騷味兒,只見他發髻凌亂,頭髮上濕漉漉,淡黃色汙水正從發間順著面頰、脖子滴進了衣衫裡,只見他一隻手抹去臉上的汙水,揪著鼻子,皺著眉頭大喘著氣,道:“你……你這小……小兔崽子,道……道爺這回非把你碎……碎屍萬段不可。”說著“唰”的一聲,抽出長劍。
恩淨身後的恩慧、恩空二人也跟著亮出兵器,只是他二人一手捂著鼻子,站的也離那恩淨更遠一些,顯然也是怕了他身上的那股尿騷味兒。
只見這少年朝恩淨捧腹笑道:“嘿嘿,你……你這臭鼻子道士,怎麽還沒完沒了了?小爺我不是說現下沒……沒了嗎?你要是想喝,怕是得等到明早了,你……你要是實忍不住,就將就將就到那牛棚馬廄裡尋上一些,也……也算是聊勝於無了,哈哈。”
恩淨一時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提著長劍,不由分說的向那少年揮劍砍來,招招不留情面,恨不得就將他斬為兩半兒。
而那少年面上依舊嬉笑不止,腳底上卻是閃轉騰挪,在這山上的樹木、黃休、蘭嗅井等人之間穿插來去,口中不住的喊道:“呂祖殿的道士殺人了,殺人了……我勸別人再也別給那殿裡添那香油錢,專門乾著殺人放火的菩薩,拜了也是白拜。”
蘭嗅井如何能忍有人提劍在他周圍轉來轉去?他一不留神,腦袋搬家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只見他面色凝重,青筋隱隱,在恩淨兜轉到他身側時,手裡的荷花兵器突然“噌”的一聲,跟著青光一閃,那青光由那柄荷花花心激射到恩淨胸口,跟著“蒼啷”一聲,恩淨手中的那柄長劍跌落到地上,人也僵住不動。
再一會兒只見他脖子、臉龐慢慢的由紅潤變得蒼白,再由蒼白變得暗青隱隱。
那恩慧、恩空二人一見事情不對,趕忙奔了過來,只見恩慧伸手去扶恩淨,急惶的問道:“師弟,你……你怎麽了?”不料手剛搭上恩淨的胳膊,恩淨在一碰之下整個人都向旁邊斜倒下去,恩慧再伸手一探其鼻息,卻哪裡還有了呼吸?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在場的眾人無不驚駭不已,適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青光一閃便沒了性命,如何不令人驚詫?
那少年剛才還嬉笑不止,此時怔怔的瞧著,只見其牙齒打顫的道:“這……這位相公,這道士要拿劍殺我,我……我可也沒想他死,你……你這不是多管……啊,不不不……你這不是太夠義氣了麽?不……不知小弟日後要如何報答了。”
黃休雖也也見蘭嗅井暗施詭計,教自己放出了那“清芬酥骨煙”來,可那畢竟只是令人一時動彈不得,哪料到他的暗器還能見血封喉?心裡更是嘀咕道:“這淫賊竟有這麽厲害的暗器,今天定是有死無生了,不……不過我能在臨死前遇到劉姑娘,她……她似乎對我印象也還不壞,倒是死而無憾了。可……可是劉姑娘落在他手裡,這究竟如何是好?”
但見恩慧、恩空更是“唰唰唰”的舞了個劍花,像是要護住周身要害,大聲喝道:“哪裡來的妖人,竟跑到我雲峰山上來撒野,還……還暗中下毒殺人!快快報上姓名。”
只見蘭嗅井慢慢的站起身來,將那荷花湊到鼻下,嗅了嗅,淡淡的道:“報上姓名就不必了,將死之人即便知道了也是無用,你說是也不是?”
恩慧、恩空臉上漲的通紅,不知是憤怒還是害怕,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不料那少年先搶著道:“是,就是這個理兒,馬上要死的人了,知道了仇人的名字又有何用?難……難道是要去閻王爺那告狀?哼,要是真去告狀,咱們還真就不告訴你了。”說著朝蘭嗅井頷首報以微笑。
那恩慧被這少年言語一激,更是對其破口大罵道:“你……你這臭小子,真後悔今天沒一刀宰了你,竟讓你逃脫了,還……還連累了我恩淨師弟一條性命。你這臭小子這麽壞,今天貧道就是性命不要,也要找找你晦氣。”說著持劍向那少年攻來。
只聽那少年道:“這位相公,你都已殺了一人了,這臭道士無論如何得留給我,你……你可不能再和我搶。”
說著他便撒開腳丫子在林間穿梭,恩慧在後面提劍追砍,那少年更不時的叫道:“喂,另一個臭道士別光看不練啊,小爺我以一敵二也是綽綽有余。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想教我先料理了你這師兄弟,日後你再當掌門少了一個對手是不是?了不起,了不起……你這手借刀殺人的計謀還真盤算的不錯。”
恩空也“唰”的一劍揮出,腳不停步的追了上去,喊道:“你這臭小子,休得胡言,誰……誰想當掌門,誰又想借刀殺人了?”
那少年在這兩個道人的追逐中,越跑越快,口中也不斷的打趣道:“哦?難道你二人想要拿下我,好去山上的老道士那邀功?我……我怕掌門就隻一個,就算你二人今天立了大功,日後怕也要再費些周折的打上一架,倒不如今日你二人就決出個勝負來,一勞永逸,豈不是好?”
恩空大怒道:“放屁,放屁……你這臭小子,給道爺們站著別跑,待會兒拿住了你,非把你大卸八塊,給……給我恩淨師弟報仇。”
那少年更是在前嬉笑道:“你……你這臭道士好不講理,殺你師弟的又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殺了真凶那才算報仇。怎麽,你沒本事殺那真仇人,殺我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孩子,就想草草了事?唉,看來我這回可當了替死鬼,死的也有些冤枉……”
那少年先前還在黃休三人跟前左竄右跑,邊跑邊是出言調侃,更引得蘭嗅井頻頻搖頭含笑。
可是到得後來,那少年越跑越遠,那兩個道士也是越追越遠,雖然他三人仍是在林間左追右逐,可是一盞茶時分後,那三人已離著蘭嗅井有幾十丈開外了,他尋思:“這小孩兒壞的有趣,倒是合我口味。不……不過他可別教那兩個道人給殺了,我看還是先料理了那兩個道人,要是驚動了山上的道觀,雖不怕他們,倒也棘手一些,更……更會壞了我的好事兒。”
心念及此,蘭嗅井一提氣,躍上了樹梢,只見他腳尖兒點在一排排的松枝上,像是蜻蜓點水般的朝前奔去,待快要追上那兩個道士,又是兩股青光一閃,跟著“哎呦,哎呦”“蒼啷,蒼啷”的幾聲,那兩個道士手中的鐵劍跌落在地,人也倒了下去。
那少年回過頭來,只見那兩個道士撲倒在地,面色暗青,竟和剛才死去的恩淨一般無二,顯然也是蘭嗅井故技重施了。
那少年見蘭嗅井殺了人之後, 轉身又往那一男一女那走去,便也跟著走來,只見他心有不快的道:“我都說了,那個道士留給我,你幹嘛又多管閑事?現下人都死了,我再殺個誰來尋開心?”
蘭嗅井一本正經的道:“呸,被人拿劍追的滿山跑,竟然還好意思說我多管閑事兒,你的小命也算是閑事兒?”
那少年道:“你當我是怕他們麽?我……我不過是想和他們玩玩‘老……老鼠戲貓’的遊戲。嘿嘿,先把那兩隻笨貓整累了,累的動彈不了,再慢慢的折磨他們,豈不有趣?”
蘭嗅井冷笑一下,說道:“要想變著法兒的把人整的動彈不得,你那法子豈不太笨?”那少年問道:“哦?難道相公你有更妙的法子?”
蘭嗅井得意的嘿嘿一笑,道:“妙的法子自然有,你瞧,這二人是不是半點兒也動彈不得?”頓了頓又巧笑,道:“更妙的法子我還有哩,什麽讓人渾身發癢又止不住,恨不得把全身的皮肉給挖爛;什麽讓人痛不欲生,都想自個兒把自個兒的腦袋割下來。這……這你也都想學嗎?”說著向地上的黃休、劉娥一指。
那少年聽的兩眼發光,更是來了精神,問道:“那……那是什麽道理?”
蘭嗅井笑道:“什麽道理?使毒,嘿嘿,你不曉得罷?有的毒能令人見血封喉,有的毒會教人痛不欲生,也有的毒能讓人麻癢不止。而且有的毒性發作,需要個時辰,你手頭裡又有解藥,你想讓它什麽時候發作就什麽時候發作,你想讓他什麽時候好就什麽時候好,這是不是比老鼠戲貓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