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稚順著宮厚的視線往窗外看去,然後落到了覽翠樓對面莊外的少年身上。
少年看起來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粗布麻衣,可身上肌膚極為稚嫩,白裡透紅,宛如新生的嬰兒一般。
“這位是?”見宮厚遲遲不肯收回目光,薑稚問道。
“三皇子知不知道我和鎮國侯是怎麽認識的?”宮厚收回目光,看向對面的薑稚。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又恢復到了對薑稚的尊稱。
“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個多月之前的龍河飛雪。”薑稚點點頭,說道。
“沒錯,就是龍河飛雪那次。”宮厚點點頭頓了頓,繼續說道,“就在那個夜晚,這個少年以一敵二對付兩個搬山境武者不落下風。”
聞言,薑稚熱不住坐直了身子,重新打量了莊園外的少年一番。
“如此年歲便能擁有搬山境的實力,天賦著實不錯。”薑稚誇讚道。少年的這般天賦,在他的眼裡不過是不錯罷了。
畢竟駱家那個狂妄小子,可是十四歲就已經填海了啊。
多看兩眼,薑稚忍不住皺起眉頭,他竟然沒有在少年身上察覺到真氣的痕跡,就連皮膚血肉,也沒有修煉過的痕跡。
莫不是少年已臻化境返璞歸真?心頭剛剛產生這個想法,薑稚就忍不住笑了笑,除了宗師,誰人又能返璞歸真到毫無修煉痕跡呢。
除了駱家,誰人又能在及冠之前緊急宗師呢?可即便是駱家,也是靠著……
“天賦確實不錯,但最重要的是——”宮厚繼續說著,薑稚收回目光看向桌對面的人,作出一幅很是好奇宮厚接下來的話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就連鎮國侯薑太睢,也對他讚歎有佳。”宮厚說道。
薑稚看著桌對面的宮厚,說笑道:“這有什麽,我記得薑太睢對宮兄你也是讚歎有加吧。”
後者剛剛端起掌邊的茶杯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然後小嘬一口,“這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薑太睢把兩邊小臂都撐在桌子上,身子往前探了探,作出一幅好奇模樣。
宮厚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是薑太睢和青君一起帶回京城的。”
茶座磕在桌面上,茶水在杯中激蕩,一如薑稚此刻的心情。薑太睢將覽翠樓建立在的理由沒幾個人知道,但恰好薑稚便是其中一個。他的視線在宮厚身上稍作了一番停留,青君的存在在大梁沒幾個人知曉,那座宅院的歷史也比大梁的歷史更加悠久,既然宮厚知道青君的名號,看來他與薑太睢關系匪淺的說法不似作假。
薑稚扭過頭,仔細打量著街對面的少年,目光裡充滿了興趣“你的意思是,這個少年,薑太睢和青君都對他很在意?”
宮厚點點頭,“薑太睢還告訴青君,若是孟開陽活過來了記得告知他一聲。”
“活過來?”薑稚問道。
“對,活過來。當時孟開陽身如枯槁,渾身都是血跡。怎麽看都該死了,可已經被青君救了回來。”宮厚看著孟開陽說道。
現在他還對當時青君懷裡孟開陽血肉模糊的樣子心有余悸。
“宮兄你這般說著,倒是讓我對他充滿了興趣。不如勞煩宮兄為我引薦一下,請這位少年英雄上來一敘。”薑稚眼睛眯成一條縫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微微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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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萬壽道。
看著身周的車水馬龍,孟開陽站在竹林所在宅院外躊躇不前。
昨日青君前往竹屋告訴孟開陽,她並未在京衛司找到名為孟康的人。作為佐證,她還拿出了一分案卷。
兵部職方清吏司-從四品:臨泰州臨泰府,孟康。天順十四年,年二二,歲任千兵。天順十七年,馳援饒谷斬敵四百三十七人,升任鎮西寧潼守備,封授從四品宣武將軍。明德二年,升任鎮北遊擊,封授予正四品明威將軍。明德十年,昭任京衛指揮使司指揮僉事,升授宣威將軍,下落未明。
雖然孟開陽早有預感父親可能已經不在京城,可看到那“下落未明”四個大字,依然心頭很是不舒服。
青君顯然是看出了少年的沮喪,告訴他府宅外便是京城,倘若孟開陽仍有所希冀,自然可以前去查證。
孟開陽口頭說著自然信得過青君,可是總有些事情,必須得親眼見證,你才能相信。
所以孟開陽還是出了府邸,入了京城中。
可剛剛出了府邸的大門,孟開陽便犯了難。
京城實在是太大了,寬闊而一望無際的街道,絡繹不絕的車馬,步履匆匆的行人。自己體內真氣盡失,皮膚底下又是剛剛生長出來未經鍛煉的嫩肉。怕是從街道這頭走到街道那頭就得花費一個小時的時間。
正當他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先返回府中從長計議時,街對面的酒樓裡走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開陽兄弟。”來者朝著孟開陽拱拱手道,笑道“可還記得宮某?”
開陽看著迎面而來的青衣書生, 瞬間回憶起了他的姓名,宮厚。一開始隻以為是個普通的書生,沒想到竟然是宰相府的次子。
孟開陽朝著宮厚拱拱手,也回了一個微笑,“開陽當然記得宮厚兄。宮厚兄大仁大義,兩次幫助開陽,開陽一直記著呢。”
宮厚在孟開陽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說道,“看起來開陽兄弟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啊。”
“多虧青君醫術高明。”孟開陽由衷地說道。
“不知開陽兄弟打算幹嘛去?可有空閑?”寒暄一番之後,宮厚說道。
孟開陽淡淡瞥了一眼宮厚,詢問自己有無空閑,看來並非只是簡單的寒暄啊。考慮到自己本就打算隔日再前往京衛,倒還真有空閑。孟開陽打算看看宮厚葫蘆裡賣了什麽藥,於是賣了個好給宮厚說道,“本來是打算去京衛指揮使司去一趟,不過既然遇到了宮兄,倒是不著急了。”
聞言,宮厚眼前一亮,他正愁著用什麽理由將孟開陽請上去呢,總不可能直說三皇子想要見你吧。
他輕輕撫了撫自己下巴上三寸長的胡須,欲揚先抑道,“京衛指揮使司乃是駐軍要地,哪怕是官宦子弟想要進去也是不容易啊。”
果不其然,孟開陽露出一臉遺憾的表情。宮厚趕緊握住孟開陽的手,指著街道對面覽翠樓上說道,“不過樓上有位貴人,也許能夠幫到你。”
“哦,什麽貴人?”孟開陽稍微有了一些興趣。
宮厚悄悄看了眼四周,伸出三根手指附耳道:
“大梁三皇子,薑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