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似乎準備離去,年輕人高呼一聲,“慢著!”
眾人紛紛看向年輕人,不知他又想乾些什麽。
“石頭死了,接下來我們說說石頭屋裡東西的事情。”
眾人微微一愣,原來年輕人早知道自己等人偷藏了石頭房裡的東西。
一個看似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躲在人群中,眼神有些躲閃,“我們可沒拿唐石頭的東西,我兜裡的可以我自己從家裡帶出來的。”
聞言,孟寒酥直接輕笑出聲,此地無銀三百兩。孟開陽急忙捂住自家妹妹的嘴,生怕引得眾人注意。
“當然,你們沒拿,都是你們自己的。”年輕人輕輕拍了拍手,露出得意的微笑,“不知今天是幾月幾日了?”
“四月二十一日了。”有莊稼漢答道。
“不知今年莊稼長勢如何?幾月熟?”年輕人問道。
“今年長勢很差,若是再不下雨的話,可能今年沒多少吃的。”眾人如實答道,“若是下雨的話,早的在八月就能熟,晚的得等到十月。”
“馬家媳婦可是因為斷糧,來這雜種這借糧食才遭到侮辱的!”年輕人踩在石頭瘦小的腦袋上,聲音拔高幾分,高聲問道“不知各位的糧食,還能撐到收割嗎?”
眾人內心一合計,自家糧食並不算多,省著點吃應該能撐到七八月份。
“要是一直不下雨呢!?”
“若是一直不下雨...”眾人議論紛紛。
“那麽你們每家每戶,都會斷糧!然後,我們什麽都沒得吃,家家戶戶都得挨餓,得去借糧。”
“人人家裡都沒糧,你們只有去找地主鄉紳借。到時候,你們餓得渾身無力。只能乞討他們施舍一點。可他們會給嗎?會給嗎?”
“你們只有把自己的孩子賣給他們,他們才會給你些吃食。他們會強奸你的媳婦,他們要餓死你的老母,他們會讓你們餓死,再收走你們的田地,任由野狗啃噬你那沒有丁點肉的枯骨!”
年輕人的聲音越發低沉,眾人聽的卻越發清晰。
所有人都沉默,任由年輕人惡魔般的低語走進自己的心房。因為他們知道,年輕人說的,很可能會成為事實。
“別說了!”馬獵戶猛地一掌拍在那缺了隻腳的桌子上,將它拍成碎片,“你到底想幹什麽!?”
從年輕人越俎代庖地砍下唐石頭的腦袋開始,馬獵戶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即便遊俠再嫉惡如仇,年輕人也表現得過於激進了。
年輕人並不理會馬獵戶的質問,繼續詢問道,“唐石頭的東家是誰?是誰給了他這麽多食物的?”
“是劉老爺!”石頭是給誰辦事的沒人不知道。
“是劉老爺給了唐石頭這麽多糧食,讓他有余糧可以糟蹋人的對吧。”
“是。”
“劉老爺家裡有余糧對吧。”年輕人繼續問道。
“對。”
“劉老爺家裡的余糧肯定可以撐到明年吧?”
“對。”
“與其說等到我們全都餓得沒力氣,任由讓那姓劉的雜種霸了我們媳婦。”
“劉老爺不會做這樣的事!”馬獵戶急忙插嘴,可不容不得別人侮辱劉老爺。劉老爺一家雖然稱不上大德大善,但也算仁善兩全。不僅將桃花下嫁給自己,還在自己父親病重之時,專門遣了輛馬車送自己父親進城看病。哪怕馬獵戶大字不識一個,卻也懂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
“他們會霸佔我們媳婦,
霸佔我們田地。”年輕遊俠不加理會,自顧自說道,“與其等到我們餓得走不動道再被他們欺負。” “不如我們現在就先找那姓劉的借點糧食,把冬天撐過去。”年輕人露出微笑,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這不是想搶了劉老爺嗎?”馬獵戶急忙站起身,狠狠地拽住年輕人的衣領,“你哪是什麽遊俠,明明就是山賊!”
看見圍觀眾人似乎因為馬獵戶的話微微有些動搖,年輕人急忙開口道,“借!是借!等糧食收了,咱們就給他還回去。”
“有借有還,能叫搶嗎?”哪怕衣領被馬獵戶拽住,年輕人絲毫不在意,自顧自說道。
“強詞奪理!劉老爺,劉老爺可是大善人!”馬獵戶衝著年輕人怒吼,豆大的唾沫打在年輕人臉上。
“哼!就因為你家媳婦是劉老爺賞你的丫鬟,你就處處為他著想?”人群中有人譏諷道,“你又不是他女婿。”
馬獵戶怒目望去,他認識那家夥,村裡著名的懶漢二流子,沒少覬覦桃花的美色。
聞言,年輕人眼前一亮,一腳把馬獵戶踹出兩米遠,邊整理衣領邊開口道“我說怎麽你媳婦被人糟蹋了你都不生氣,還得我動刀呢。原來你是劉家狗,你媳婦是劉家丫鬟,這雜種是劉家下人。也對,誰家狗敢咬自家人啊?”
聽到年輕人的嘲諷,馬獵戶目眥欲裂,明明是你越俎代庖,現在卻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一時怒火攻心,暈死過去。
眼看著自己兄弟被人直接揍暈了過去,其余三個獵戶揮舞著拳頭就向年輕人衝去。
看著眾獵戶衝自己攻來,年輕人露出一道譏諷的笑意,不退反進,一個照面便將三人悉數打倒在地。
圍觀眾人嘖嘖稱奇,想不到這年輕人武藝竟如此高強。
“有我在,劉家的家丁不成氣候。”年輕人負手而立,“我們只是借,又不是搶。莊稼收了就還回去。”
魯已舔了舔自己乾渴的嘴唇,他知道年輕人在說謊,這遭肯定是去搶了劉老爺。他摸了摸自己懷裡沉甸甸的布袋,裡邊可都是銅板,少說也有上百枚。再看看四周懷裡都鼓鼓蕩蕩的眾人,只是石頭屋裡,糧食銅板都這麽多。那這鎮裡最大的地主劉老爺家裡,又該有多少銀錢呢?
都說人無橫財不富,自己家中又無老母子女,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遭要是成了,自己揣個幾兩銀子,換個地方買個媳婦,再往山裡一鑽,豈不美哉。
更何況眼前這年輕人身手了得,此行肯定出不了什麽問題。
想通這些,魯已急忙開口,語氣低沉又又有些興奮,“那咱們啥時候去劉老爺家。”
年輕人嘴角微揚,看向聲音的來源,“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如何?咱們午時出發,晚上就在劉老爺家裡吃。”
二人目光隻接觸那麽一瞬,魯已竟感覺自己從年輕人眼裡讀到了一股讚許的味道, 讓他心頭很是激動。
“成!算我一個。”
見有人帶頭,應允聲此起彼伏,人人都想跟著乾上一票。
見狀,年輕人神色得意,洋洋灑灑道,“要來的就來,不來的咱也不強求。那麽現在,要去的,到我左手邊來。不去的,站我右手邊。”
孟開陽早已發現不對勁,年輕人這邏輯,不就相當於我懷疑我鄰居要殺我我就先把鄰居給殺掉一樣嘛。
其實圍觀眾人何曾不知道年輕人邏輯的漏洞,但是他們真的不敢賭。大梁已經連續乾旱兩年,餓死了不少人。若是今年雨水依舊不足,他們可就真的只有餓死的份了。
“哥,咱去不去?”看著眾人漸漸分成兩波,孟寒酥將嘴唇貼近孟開陽的耳朵,輕聲問道。
少年沉默片刻,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去!一定要去!”
就像一眾農夫不敢賭近日是否會下雨一樣,少年也不敢賭今後還能不能遇到好心人施舍兄妹食物。與其自己今後為了個把紅薯與人相爭,少年寧願趁這個渾水摸魚的機會撈上一筆。
在場一共一百一十七人,足足有九十八人要去劉老爺家“借”糧食。除了那躺在地上的四個獵戶,只有十五人推辭說自己有事去不了。
年輕人也不強求,只是用繩子將這十九人捆起來,關進唐石頭的屋子裡,說什麽怕他們通風報信,走漏風聲。
九十八人用石頭屋裡搜出來的糧食煮上幾鍋飯菜,酒足飯飽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朝著劉老爺莊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