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了張猛好幾天，可張猛真就忍得住。

　一直沒去找人，估摸著也是心裡確實過意不去。

　但是他過去找陸懷安，陸懷安卻連門都沒讓他進。

　這個態度讓張猛的心都涼了。

　他徹底不抱希望了，終於趁著天黑，過去找人了。

　“孫康成?”

　陸懷安聽了這個名字，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好像在哪聽過，但著實沒什麽印象。

　倒是錢叔眉頭一皺，想起來了:“啊，我記得這人，他好像是去年下海的，南橋省那邊過來的，對吧?”

　孫華點了點頭，有些遲疑:“是這樣，不過他好像都還沒開廠呢，就開了個店子。”

　“開的什麽店子?”

　這個孫華倒是毫不遲疑:“開的電器店。”

　一聽這店子，陸懷安頓時就明白了。

　他皺著眉，沉吟著:“他一個外來的……”

　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陸懷安也不是本地的，但他好歹早了這麽久。

　這孫康成，名不見經傳的，怎麽一來就這麽厲害?

　關鍵是他眼睛還毒辣，一來就盯上了諾亞機械廠，直接就下手，可謂快準狠。

　每一步都走得如此精妙，陸懷安覺得，這人肯定不簡單。

　果然，孫華直接道:“蕭明志不是上去了嗎?他原來的位置被人頂了，就是孫康成他哥。”

　要不然，沒點人脈，人家也不敢一個人跑來南坪市。

　知道了這個人，辦事就方便多了。

　至少，有了點頭緒，不會跟無頭蒼蠅一樣。

　陸懷安手指慢慢地在桌上點，皺了皺眉:“孫……”

　“他好歹還是歸蕭明志管的吧?應該不至於吧……”錢叔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這個，孫華就不知道了，聳了聳肩:“鬼知道，大概是縣官不如現管唄。”

　畢竟蕭明志忙得很，上去後，這邊的事情基本都沒怎麽管了。

　陸懷安手指一頓，冷笑道:“但他至少位置還是擺在這裡的，張猛知道他去年還來了我們新安村。”

　應該不至於吧?

　三人對視一眼，都沉默了。

　要麽就是另有原因，要麽就是張猛太蠢。

　可是張猛著實不是個傻的，陸懷安沉聲道:“看來我們得更謹慎一點。”

　“這事先擱一邊吧。”龔皓比較在意的是另一個事:“他既然是開電器店的，那肯定有進貨渠道，他盯著我們機械廠做什麽?”

　這個，孫華就真的不知道了。

　電器店，能賣些啥啊?不就是電視機，冰箱，洗衣機嘛。

　現在已經知道機械廠做不出冰箱了，他難道是想靠著自己來做電視機不成?

　陸懷安也覺得頗為蹊蹺，皺著眉頭道:“我明天去他店裡看一看。”

　這倒是個新思路。

　如果孫康成是準備拿了機械廠自己做電器，那他們也可以啊！

　陸懷安想了想，倒是有了想法:“剛好現在我們沒找著人，如果能行的話，我們就把他們想做的電器給做了！”

　走他們的路，讓他們無路可走！

　“行，我也去！”

　龔皓也想去開開眼，看這電器店，到底是賣些啥的。

　第二天，倆人一道出了門。

　說句實話，到了現場後，倆人大失所望。

　沒有豪華的裝修，也沒有什麽金碧輝煌的店面。

　有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門面，外頭掛了塊牌子——康成電器。

　走進去一瞧，左邊是個電器櫃台，擺了一台十二寸的電視機，一台收音機，除此之外，沒啥東西了。

　右邊倒是滿滿當當擺了一堆，但都是些碎零件。

　孫康成看到他們進來，還挺熱情地招呼著:“老板想買點啥?”

　“哦，我看看。”陸懷安看著眼前這些零件，皺了皺眉:“這是什麽?”

　“這個啊，這個是信號燈按鈕。”孫康成笑著，很是憨厚的樣子:“我自己研發製作的呢。”

　說是說研發，但其實就是將外頭的電器買回來拆了裝，裝了拆。

　然後進些零件，依葫蘆畫瓢地將零件組裝到一起。

　要說技術嘛，那確實是沒啥技術的。

　但就是外頭沒有啊！

　陸懷安哦了一聲，正準備看點別的，孫康成盯著他的臉瞧了老一會，大約是認出來了。

　“那這個呢?”

　“這個啊，小玩意兒，不值錢的。”

　再怎麽問也問不出啥來，陸懷安跟龔皓對視一眼，直接出去了。

　回去後，倆人沉默了老一會。

　“賣這什麽按鈕，也能賣不少錢?”

　不怪陸懷安不相信，實在是，在他的印象裡，這些小零件都是不怎麽值錢的。

　真正值錢的，都是大件兒。

　“我覺得，我們可能走錯方向了。”

　龔皓點了支煙，慢慢地抽著:“我發現，之前我們問電視機什麽的的時候，他都沒啥感覺的，就是很不在意的感覺。”

　確實如此，陸懷安想了想:“對，但是我們問這些小零件，他就來了精神了。”

　說明他的店子，大頭應該在這些零件。

　“但是，他東西哪來的呢?”

　既然確定了人，陸懷安也就費了些功夫，開始查這位孫康成老板。

　陸懷安也因著孫康成，思維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他發現，自己路走岔了。

　就因為覺得冰箱值錢，賣得起價，他就一心想做冰箱。

　可是他買的機床，做啥都行，唯獨做不出冰箱。

　也難怪張猛都跑了，這著實有些不靠譜。

　陸懷安讓人查的同時，自己也沒閑著，索性到廠裡上了幾天班。

　他也不乾別的，就是認真研究，他們的機床能做什麽。

　孫康成既然盯上機械廠，必然就是他們的機床能做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我們這機床?哎喲，那能做的可多啦！”

　工人們很是熱情，他們都跟工程師好好學過，一臉驕傲。

　車削加工是細致活，車完還得鏜，有的還得銑。

　“我以前倒是去機械廠參觀過，他們的都是得人手操作的，我們這個好，唉，這個好。”

　那些廠子都是普通機床，在加工操作時很大程度要依靠手動，比如調整工件的轉速，就需要手動掛擋主軸箱上的推杆。

　而陸懷安買的這個機床，畢竟花了百來萬，這可全都是數控的。

　把這些操作全都變成了“自動擋”。

　“可以這樣，先通過軟件啊，我們進行製圖……”工人演示著，讓陸懷安看他操作:“然後我們再用這個軟件，可以看到整個加工過程。”

　確認無誤，就可以把加工程序導入數控機床中，安裝好工件，閉合好保護艙門。

　啟動後，只要等待數控機床自動進行加工，就可以得到想要的零件了。

　確實很方便，也很安全。

　陸懷安聽著機器的嗡鳴聲，掏出一個康成電器櫃台裡的小零件:“這個能做麽?”

　工人們拿過來一看，都琢磨開了:“啊，這個，應該可以吧。”

　拿過來的，是龔皓找人去康成電器裡買的一個小東西，叫電器補償器。

　聽說賣得挺好，尤其是鐵道部門，他們大量需求，還說月底要跟他們簽合同，大量購入。

　陸懷安點了點頭，心情松快了一些:“那你們試試。”

　這東西著實不難的，工人們琢磨琢磨，很快就搗鼓出來了。

　拿數控機床做這種小玩意，簡直是大材小用，殺雞用牛刀。

　但是陸懷安一點都不覺得可惜，拿了兩相比較了一下。

　“唔，不錯。”

　他們機床做出來的，比康成電器這邊買的好了不少，也更精致。

　陸懷安拿了回去，給龔皓看了一下:“他們的工廠在哪裡你知道了沒?”

　“他們沒工廠。”這也是讓龔皓頗為費解的一點，擰著眉道:“他們好像就是一作坊。”

　前邊是店子，後面是做電器的機子。

　半夜都轟隆隆的，吵得很。

　鄰居們都可大意見。

　陸懷安嗯了一聲，點了點桌面:“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什麽?

　“他們這個電器補償器，不是說鐵道部門大量需求嗎?他們既然是小作坊，那怎麽滿足他們的需求?”

　所以康成電器不是第一天開的店，卻之前都沒打過諾亞機械廠的主意，這會卻想要了。

　龔皓哦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他們想拿下這個單子，需要機床?”

　“那肯定需要的，但是應該還有別的單子，這麽個小東西，不值當他們費這麽大勁。”陸懷安頓了頓:“況且，他們又沒錢。”

　錢肯定有點小錢的，但動轍上百萬，那肯定是拿不出來的。

　所以最好是逼得陸懷安做不下去，轉手把工廠轉讓，他們再接手，這樣是最好不過。

　張猛只是一枚小棋子，壓根算不得什麽。

　“這可真夠陰毒的。”龔皓眼神一冷，沉聲道:“既然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那肯定有後手。”

　“呵，我不管他們有什麽後手。”

　陸懷安拿著這電器補償器，擺弄了一下:“我覺得，這玩意可以做。”

　“嗯?”

　龔皓有些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看，反正就是一單生意是不是。”陸懷安撥了一下這補償器，笑了:“他們要我的廠子，就是想做這個，我就做個好人嘛，我幫他們做了。”

　不勞他們辛苦勞累。

　龔皓愣住。

　“對。”陸懷安手一頓，陰惻惻地笑了:“他們要我的廠，我走他們的路，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