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的直覺只能夠告訴危機的存在,無法解決危機,就像拉妮當初同樣沒有救下自己的母親。
母親死於一場群體“聚會”,拉妮清晰地感受到了危機的存在,但可惜母親並不在意她的話語,又或者並不是不在意,只是舍不得,畢竟客人出手闊綽大方,對她存錢離開的計劃大有助益。
“聚會”的負責人甚至懶得檢查這些作為“道具”的男男女女的死活,直接將他們像破布一樣丟掉,拉妮花了很長時間才將母親從那一堆像屍體或者真的是屍體的人裡找出來。
拉妮總是搞不清自己為什麽會在母親死去後離開紅劇場,畢竟當她離開後,饑餓、寒冷便與她相伴,即使她是一個天生的“罪犯”。甚至在她成長到少女的模樣時,她同樣遭受到了母親當年遇到的事情,而她依舊像母親當時一樣沒有足夠能力反抗,即使她對危機的直覺依舊靈敏。
蘇尼亞海是一片混亂的地方,那些自詡高人一等的魯恩人齷齪而殘暴,卻將這些當做特權;那些所謂溫順的本地人虔誠而愚昧,為著那所謂的“海神”將沾滿血腥當做榮幸;而還有一些人不在意這些東西,他們只是想要將世界變成深淵。
拉妮從礁石邊跳了下去,感受著鹹濕的海水淹沒自己的口鼻,忍不住無聲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她現在和那些人其實也沒有什麽區別。
母親堅持的那些早已被證明只是一種莫名其妙且無助的期待,而她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竟然真的在某些時候相信母親所說的那些只是年少的天真無知而已。
母親所期待的那些人,虔誠而愚昧,軟弱而無能,比之紅劇場最絕望的妓女也不差分毫,就像是從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躺在了墳墓裡,只等待最後的土填下。
母親從來沒有認清這些,但是她應該認清。
拉妮努力讓自己避開衝向礁石的水流,避免自己隨著水波砸在礁石上,不遠處港口的船隻遙遙在望,心中的些許危機感逐漸消失。
雜亂的回憶在拉妮腦海中不斷湧現,她同時深吸一口氣,向著不遠處的船隻遊去。
......
“看來這位拉妮女士並不願意見到我。”安格妮絲看著礁石下的波濤低聲說道。
“最重要的是您剛剛放棄了捉住她的機會。”南丁格爾的聲音在安格妮絲的耳邊響起。
安格妮絲忍不住無奈地笑了笑,看著手掌中泛著冰冷的光澤的漆黑花朵,歎了一口氣,將自己的靈性輸入進去,漆黑的花朵緩緩收縮逆向生長,逐漸轉變為漆黑的種子。
“一份不斷滋生的憤怒的渴望,”
“這份渴望的主人本不該存在對深淵之外的期盼,但浸入汙水的燭火卻用自己照亮了周圍的環境,只可惜周圍依舊是漆黑的。”
安格妮絲的思維快速瀏覽過這一段信息,裡面的內容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後停止了自己對這顆種子的靈性的注入。
眼前漆黑的種子幾乎在瞬間又重新成長為泛著冰冷的光澤的漆黑花朵,些許灰黑色的霧氣同時從裡面逸散開來,纏繞在花朵上。
安格妮絲挑了挑眉,重新向其中注入了些許靈性,漆黑的花朵再次在安格妮絲手中化成了一顆漆黑的種子。
安格妮絲稍微等待了片刻,停止了自己對其中靈性的注入。
“也許我不應該放走她,”安格妮絲看著自己手中重新化為漆黑的花朵的種子沉默了一會,才出聲說道,“她有些特殊。
” “您只是對她產生了些許作為人的憐憫,”南丁格爾說道,“我不認為您剛剛的行為能夠造成怎樣的區別,我相信只要您願意總是能夠見到她的。。”
“作為人的憐憫,”安格妮絲輕笑著重複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不,只是因為之前我覺得沒有必要而已。”
“既然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安格妮絲用著平靜的聲音低聲說道:“那就應該尊重她的選擇。”
“汙泥之中的確能夠長出純潔的花朵,但更多的會”
“過去的她需要憐憫的時候沒有獲得應該獲得的憐憫,而現在她已經不需要憐憫的時候再試圖給予她憐憫簡直是一個笑話。”
安格妮絲用一種幾乎是嘲諷的語氣說道。
“她不是小米諾,小米洛在迷茫,而拉妮……”安格妮絲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拉妮滿心都是憤怒,甚至……”
安格妮絲有些遲疑地停下了自己的話語,轉而用有些疑惑的語氣說道:“我有些好奇她的‘罪犯’的特性的來源……”
“我總感覺我似乎在哪裡見長得像她的人……”
……
“拜亞姆。 ”
一身黑色正裝的魯恩少年提著皮箱,目光投向喧鬧的碼頭,落日的余暉在天邊投下了仿佛輕紗般的影子。
“德萊塞……先生。”一個五官深邃,皮膚呈現小麥色,四肢粗壯的典型魯恩人模樣的男人走上前對少年行了一禮,稍顯激動地說道。
“安東尼。”德萊塞點了點頭,低聲應道。
“我們已經為您聯系好了旅店。”安東尼接過了德萊塞手中的皮箱,笑著對德萊塞說道。
“好,”德萊塞沒有阻止安東尼的動作,平靜地點了點頭,率先邁開了腳步,“關於我來這裡的目的……”
“我已經為您做好了準備,”安東尼笑著點了點頭,走到了德萊塞身側,“那位女士並沒有怎麽用心遮掩她的行蹤……”
他停頓了些許,然後帶著些許興奮對安格妮絲說道:“我為您安排的旅店與她與她的同伴入住的旅店是同一家。”
德萊塞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轉過頭看向了安東尼,“你有聯系那位女士嗎?”
“我們在等待您的決定。”安東尼認真地看著德萊塞說道。
德萊塞握著手杖的手微微用上了些許力量,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盡管有些太過於冒昧,”德萊塞緩緩說道,“我們還是應該早些拜訪那位女士。”
“明天,只要她在,”德萊塞的聲音加重了些許,拄著手杖的手露出了青色的靜脈,“我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