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灣邊的天氣向來說變就變,正午時節的暴雨幾乎遮蔽了整個世界。雨水已經在有些雜亂的街道中匯成了有些髒汙的水流,街道上已經沒有人在外活動。
但是還是有人在的,比如試圖從某些捕獵者的手下逃出來的獵物。
男人急促的喘息聲和因為沉重的腳步落下而水花飛濺的聲音混雜在雨聲中,卻顯得更加明顯。一個全身濕透的身影捂著自己的肩膀自拐角處出現在了小巷中,從他肩上流下的雨水攜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男人的目光四下看了一眼,停留在小巷盡頭積壓多日的垃圾堆上。雨水從垃圾堆的頂端向下傾瀉,泛黃的汙水從地面的角落裡流出,匯進向著街道一邊流出的水流中。
男人猛地縱身踩著垃圾堆翻上了小巷盡頭的牆,卻在牆頭停了下來,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牆那邊的小巷,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一起從衣領中流進去,在他的脊背上蜿蜒。
“瘋子......”男人忍不住低聲罵道。
帶著些許惡意的輕笑聲穿透雨幕傳來,他看到好整以暇地站在對面的小巷中央戴著寬簷帽,穿著長款皮衣的女人的身影在他的眼中消失了,然後他感到一股力量從他的背後傳來。
他從牆上摔了下來。
男人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喉嚨中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然後閉上了嘴。
“毅力不錯。”女人帶著滿滿的惡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長款的皮衣的下擺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搖曳,雨水順著皮衣的紋路流下,滴落在地面,在順著街道流出的水流上點出一點點向外擴散的漣漪,然後淹沒在雨滴砸下的漣漪中。
“你可以再逃一會。”皮衣的衣角向外移動了一些,然後停留不動,女人帶著惡意的聲音從稍遠一點的地方傳了過來。
男人忍不住想要罵出幾句髒話,卻又在皮靴的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中閉上了自己的嘴。
這女人簡直有病,男人忍不住想道,他的命又值不了多少金裡索,甚至只是在費內波特有賞金,像這個女人這樣等級的獵人的目標難道不應該是那些受到所有國家通緝,賞金上千金裡索的大海盜嗎?對這樣的人來說,狩獵他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十幾分鍾之前他還安穩地坐在酒吧裡喝著自己用了兩個一分的硬幣換來的難得便宜的南威爾啤酒,而十幾分鍾後的現在,他卻像是一個被惡狼盯上的綿羊一般,死命地逃竄,進行自己最後的掙扎。
關鍵是那女人就像是在玩弄著自己的獵物的狼,因為不饑餓,所以將自己的捕獵當做是一場遊戲。
他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是怎樣惹上了這樣的瘋子,作為一個賞金只有幾百金裡索的普通海盜頭目,他很清楚什麽人是自己惹得起的,什麽人是自己惹不起的,畢竟他還想再搞幾筆錢就退出這個行當。
而和女人有關的......他基本隻接觸過流鶯......
雨聲影響了他的聽力,讓他聽不清幾步以外的動靜,只能聽到自己胸腔裡的呼吸聲。他感到眩暈,長時間的奔跑讓他的意識有些模糊,他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於是他放棄了掙扎,幾乎趴在了地上。
“放棄了嗎?”女人歎息般的聲音穿透雨幕傳來,帶著些許失望。
皮靴觸碰地面的敲擊聲混在顯得有些喧囂的雨水中,並逐漸清晰起來,他清晰地察覺到這聲音來自於自己的前方。
“抬頭。”耳邊帶著些許惡意的女聲響起,
一股力量徑直按住了他的額頭,強行以一種幾乎要將他的脖頸折斷的姿勢讓他將頭抬了起來,從他臉上流下的雨水幾乎是強行灌進了他的口中。 他努力睜開眼睛,試圖透過自己眼前近乎形成了簾幕的雨水看清這女人的面容,但寬簷帽下的面容在雨幕中顯得模糊而扭曲,只有嘴角的那瘋狂而歡愉的笑容是那樣的清晰。
男人的眼睛一點點睜大,眼中只剩下了女人嘴角那瘋狂而歡愉的笑容。
小巷的角落裡安靜了下來,世界似乎再無聲息。
......
安格妮絲站起身,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感受到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融化了,散布到了她的整個身體,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屬於“瘋子”那部分的特性終於完成了消化,而“狼人”的那部分也出現了能夠感受到的輕微的消化跡象。
不枉她這一路過來忙前忙後,狩獵適合的海盜。
“瘋子”部分的消化之前在博迪威亞就已經步上了正途,但依舊是花了十幾天,直到現在,到達提亞納港消化完成。
而關於“狼人”部分的消化……
安格妮絲忍不住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她隱約摸到了一點有關“狼人”的扮演——當她將自己所狩獵的海盜僅僅當做些許支持她生活的資糧,當成滿足自己胃口的食物,那麽奪取他們的生命就像是一場天經地義的捕獵,在她多次完成這樣的狩獵之後,就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體內特性的消化。
但是安格妮絲依舊覺得自己似乎尚且沒有找到合適的扮演方式,對體內的“狼人”特性遲緩的消化進度也同樣證明了這一點。
她接下來需要認真揣摩“狼人”的扮演方式,爭取在找到凱因·切斯特之前完成對“狼人”的消化。
至於找到合適的消化方式之前,就稍微費一點海盜吧,這些百金裡索等級的海盜多的是,反正她不挑。
“我的第一重瘋狂還在嗎?”安格妮絲看向映照著自己的面容的水窪問道。
慧真的面容出現在了安格妮絲在水窪中的影子的旁邊。
“已經擁有的瘋狂,雖然已經減弱了維持其形成的因素,但其影響一時半會不會消失。”
安格妮絲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她轉過頭,看著脖頸被扭成一種怪異姿勢的屍體,從屍體肩膀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中流出的血水和地上渾濁的汙水混雜在一起,幾乎浸透了整個人。
安格妮絲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然後才伸出手,將有些分量的屍體扛在了自己肩上。
“好歹是今天的勞動成果,不能夠浪費。”安格妮絲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