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從表面上來看,小米洛找的理由沒什麽毛病,他家門口之前確實有人在徘徊,這樣看起來只是一個驚恐的孩子借住到好心的餐館老板娘家裡而已。
當然,看起來惠靈頓太太實在是一位勤勞的人,這麽早就已經開始為早餐做準備了。
安格妮絲伸出自己揣到修女袍下的手,小心地推開了餐館的門。
“來得太早了,我們還......”惠靈頓太太聽到推開門的聲音,轉頭對著門口大聲說道,卻在看到安格妮絲的時候頓了一下。
安格妮絲讓自己動作不太明顯地頓了一下,然後含著些許笑意對著惠靈頓太太點了點頭,然後轉向在看到她的時候立刻站起了身的華斯隊長,在胸口做出了祈禱手勢,笑著說道:“感謝母神讓我們剛好相遇,看起來您有事情找我,衛斯理先生。”
“讚美母神。”華斯隊長看起來稍微松了一口氣,同樣做出了祈禱手勢:“很抱歉我需要打擾一下您的早餐,帕格尼修女,但是我確實有急事找您。”
“那我們到去教堂吧,衛斯理先生。”安格妮絲含笑點了點頭,徑直轉身走出了惠靈頓太太的餐廳。華斯隊長對著惠靈頓太太歉意地笑了笑,轉頭跟了上去。
“這位修女看起來年齡比珍妮大不了多少。”
惠靈頓太太目光順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停留了一會,低聲對著自己的丈夫說道。
“貴族的事情,誰能說得清呢。”惠靈頓先生聳了聳肩,轉身走了回去。
小米洛轉頭看向安格妮絲的背影若有所思。
......
“我們調查的時候遇到了一些問題,找你是想要問一下當時的情況。”華斯聳了聳肩,帶著些許歉意說道。
“我明白,剛好我昨天也調查出了一些事情,想要告知你們。”安格妮絲笑著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兩人走進教堂的時候,安格妮絲在正在晨禱的神父、修女和信徒的身上停留了一下,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
“你......”
安格妮絲笑了一下,對著帶上了點無奈的華斯隊長說道:“走吧,華斯隊長,我想我們調查的這件事情更加緊急一點。”
她在樓梯口遙遙對著生命聖徽做出了祈禱手勢,低聲念了一句什麽,然後便加快了腳步跟著華斯隊長上了樓。
“昨天晚上我們在調查紐林莊園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私自潛入的女孩,名叫蘇珊娜·格雷戈裡,在尋找她的姑母。”走進辦公室,華斯隊長隨手拉上了門立刻開口說道。
“她或者她的姑母有問題?”安格妮絲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皮箱,開口問道。
“不確定,她確實有點奇怪,”華斯隊長搖了搖頭,說道:“因為蘇珊娜之前在爆炸案裡受了傷,所以借著讓神父給她治療的機會,我們對她身上的汙染情況也進行了檢查,目前還沒有得到結果。”
“所以,是想要問我前天晚上有沒有見到她的姑母?”安格妮絲點了點頭,問道:“她姑母長什麽樣?”
華斯隊長點了點頭,說道:“根據這位格雷戈裡小姐,她的姑母沉迷於賭博,經常待在紐林莊園不回去,據說已經欠了很多錢......”
沉迷賭博?欠錢?安格妮絲下意識地想起了自己剛剛走進紐林莊園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女人,她開口道:“我見到過一個符合這樣的描述的女人......”
華斯瞬間停下了自己描述的話語,認真地看著安格妮絲,
安格妮絲會意地仔細講述起自己當時見到女人的位置和對方的形象。 “看起來很可能就是這位女士。”華斯若有所思地說道。
安格妮絲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您之前說,您也有些事情想要告知我們。”華斯重新抬頭問道。
安格妮絲點了點頭,從皮箱裡拿出了自己之前在銀色玫瑰號上找到的那個日記本,小心地遞給了華斯隊長。
“我想您有必要看一下這個日記本上的內容,從今年的7月看起應該就可以了。”
......
她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小巷。
純黑的裙擺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搖曳,裙角上塵土的痕跡看起來非常明顯。
帽簷遮住了她蒼白的面孔,古怪而潮濕的氣息在她的身上隱約散發出來,偶爾有路人好奇地瞥來一眼,也無法看清她的樣貌,隻感覺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陰鬱和冰冷。
女人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了一眼照在自己身上的熹微的晨光,冬日的博迪威亞算不上暖和,但也絕對不能說寒冷,晝夜溫差更是不怎麽大,但她隻覺得自己通身冰涼——就像死人一樣。
不,準確地說她就是一個“死人”,她還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還尚且“活著”,她只能感覺到屬於自己的東西在向這個地方而來。
於是她這個“死人”跨越了狂暴海,來到了這個在她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想著來看看的地方。
這個地方沒有什麽是屬於她的,包括她的這身皮肉——她在登上這片大陸之前背叛了自己的血肉,隻帶著一身蒼白的骨骼。
但在她走到陽光下的時候就後悔了,她隻覺得只剩下一身蒼白色的骨骼的自己醜陋無比——於是她找了一身還算順眼的皮肉,就像活著的時候穿上衣服一樣,將這身皮肉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後用著這身皮肉,她順著自己的感覺去找那個一直吸引著她的屬於自己的東西。
理所當然,她沒有找到。
她終於忍不住,殺死了那個讓自己不高興的家夥,然後用自己在那裡找到的炸彈毀滅了自己的痕跡——這很簡單,這些知識原本就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覺得不高興,也許是因為自己自己在殺人的時候不小心損傷了這身皮肉,讓她為了遮掩自己露出骨骼的雙手不得不帶上手套?
但沒什麽,這身皮肉一直在腐爛,就像之前屬於自己的那些血肉一樣——她終有一日也會拋棄它。
女人目光看向已經帶上了些許煙火氣息的莊園,她能夠感覺到,屬於自己的東西就在那裡。
她應該——
到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