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妮絲隻覺得這個人在她的感官中如此明顯,就像是純粹的白紙上的一滴墨跡,讓人在看到的第一眼的時候注意力就會被吸引。
他要跑了。
安格妮絲腦海中出現了這樣的念頭,這是在她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第一個想法。
她看到那個燃著淡藍色火焰的人影在瞬間變得透明虛幻,然後出現在了高於現實的神秘世界。
她看到了一個個難以描述的形體,還有一些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事物,還有一道又一道不同顏色的,蘊藏著無盡知識的明淨光華在那裡映射,而那道燃著淡藍色火焰的人影就在那個神秘的世界中穿行,然後在一個莫名的地方脫離了透明虛幻的狀態。
安格妮絲的腦海中清晰地出現了一個念頭——靈界。
她看著燃著淡藍色火焰的人影,然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盡管造成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暫時離開了現場,但安格妮絲能夠清晰地察覺到自己依舊能夠感受到對方所處的方位,她有一種莫名的自信,在這種狀態下,只要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下,那麽她永遠就不會失去對方的蹤跡,更何況這個人在她的眼中如此的明顯。
而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安格妮絲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眼前的場景。
她看到了被鏡麵包裹住的眷者閣下的神色,憤怒與掙扎在他的臉上不斷切換,他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如晨曦般的光影落在所有向市中心廣場湧來的人群周身,化成了透明的牆壁,而安格妮絲所借助的伯尼的身軀也處在被包裹的范圍中。
安格妮絲看了一眼眷者閣下,沒有說話。她閉上了眼睛,看到那些在鏡面上映出單薄影子的人,貪婪與迷醉在那些人的身上交織,歡愉與苦痛誕生與道德所禁忌的行徑,來源於生命本能的欲望早已支配了他們。
依舊停留在港口邊的銀色玫瑰號的貨倉地上,在清理過後的地面悄然滲出了無數粘稠的血液,流淌成了一道道鮮紅的瘢痕,看起來如同光滑的樹枝,又像是纏繞裹覆的藤蔓,而那滲出血液的裂縫處則如同果實般鮮紅。
城市角落裡的房屋,華斯擊碎了少女的骨架,但是那些雪白得如同山巒上的鹹水湖畔的鹽晶般的骨粉在鼓面持續不斷的震動中或悄然地滲入皮鼓之上,在一陣陣的震動中顯露出神秘的圖文,或灑落在地,匯入依舊黏膩的血水之中。那些沾染著血水的肉塊伴隨著鼓聲匯合堆積,漸漸顯露出樹木疙瘩般的瘤體的模樣,看起來甘美多汁,微微滲著淡黃色的液體。
安格妮絲的目光近乎在一瞬間掃過了整個城市,她的目光最終投向了高空中那些映射著無數單薄影子的鏡面,拉長的尖叫與嘶喊在鏡面間回蕩,將躁動的氣息留存在了整個城市。
灰黑色的霧氣在鏡面的折射間快速折射,籠罩住隨著波濤緩緩晃動的船只和已經幾乎顯露出樹木疙瘩狀的血肉。
那些血肉如同暴露在春日的陽光下冰雪的一般快速消融,隨著波濤起伏的船隻也仿佛經過了許久的風化般迅速灰飛煙滅,城市上空的鏡面悄然破碎,最終三粒帶著不同紋路的灰褐色種子悄然出現在了安格妮絲手中。
“欲望不會消亡,但是可以轉化,”安格妮絲睜開眼睛,重新將目光投向了低著頭的眷者閣下,她知道眷者閣下的注意力在自己現在所寄托的伯尼身上,“無法滿足的渴求可以重新成為埋藏的種子,直至在澆灌下生根發芽。”
“當然,
我更希望在很長的時間裡它們只是不會被滿足的渴望,但這只能依靠你們自己。”安格妮絲將其中的兩粒種子遞給了索羅閣下。 “感謝您。”眷者閣下沒有抬頭,沉聲說道。
安格妮絲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重新看了一眼從迷醉中逐漸清醒過來的人們,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
掛滿各種各樣的戲服的更衣室裡,戈特萊斯的身影悄然浮現。
“哦,”他隨意伸出手指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殷紅滑膩的痕跡在他的手指上浮現,“可真是令人迷醉的吸引力。”
他盯著自己的手指出神,令人眩暈的血腥的香氣在他的指尖擴散開來,在房間裡悄然流淌掩蓋住了擴散開來的硫磺味,灰黑色霧氣悄然浮現出來,仿佛鎖鏈般纏繞住戈特萊斯的身影。
淡藍色的火焰在他的身上悄然熄滅,神秘的花紋從他的身上消失,他毫無遮掩地站在了房間裡。
“我還以為您只是傳說。 ”他毫無畏懼地說道。
“歡愉與痛苦的結合誕生出歡欣的火花,”他仿佛陷入了什麽回憶,用著一種緩慢的語調背誦著,“流淌的河流澆灌著......”
“......祂無法觸碰,無法找到,但一切被祂看到的永不會被遺忘......”
灰黑色的霧氣在他的身前凝聚成了人形,借助著伯尼的身體的安格妮絲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戈特萊斯停下了自己的話語,貪婪地看著自己眼前的的身影,鮮血自他的眼睛汩汩流出。
“您可真是充滿了吸引力,”他用著一種詠歎調般的語氣說道,“讓人沉迷,仿佛染著朱砂般的顏色的山巒......”
安格妮絲掃了他一眼,卻將視線投向了四周。
她看到雪白的牆面化為了放盡鮮血的肉塊,掛滿戲服的衣架變成掛著光滑的皮的蒼白長骨,那黑色的地面顯得有些柔軟,仿佛血液乾涸了的大靜脈的管壁。
“您......”戈特萊斯試圖張口說些什麽,剛剛形成的身影又重新消失,纏繞著他的灰黑色霧氣悄然收縮,快速滲入了他的皮膚。
戈特萊斯停止了自己的話語,撫摸起了自己的皮膚,然後笑了起來。
“您降下的殘余竟然願意與我合為一體,看起來我的天命需要改變,”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地坐在了地上,“也許我應該摒棄之前的歡愉,看看您的謀求。”
他在地上坐了一會,站起身隨意地從一邊的衣架上取下了一件戲服,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後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