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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土,大周,天元。
此為中土唯一的皇朝,也是人道當代最為昌隆的國度中心。
在此地,內外城中,往來皆權貴,有儒道佛三脈高人隱於市井,亦有三教九流匯聚。
抬眼所見,人道氣運衝霄,大道兩側,先天之輩並不稀奇。
舞榭歌台、雕梁畫柱,隨處可見。
天元之巔,有帝閣佇立,此時正值黑夜,巍峨帝閣之上,天空有璀璨繁星劃過夜空。
東海曾有詩文之道冠絕當代的謫仙人路過天元,見此雲霧掩蓋,不見真容的閣樓,曾飲酒感慨過後,徒手留下過一篇膾炙人口,名傳後世的名篇: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自那以後,此坐落於大周帝宮內的帝閣,名聲大噪,後世以摘星冠名。
坐落於大周帝宮,此閣又豈能是尋常之輩,可以登之?
能身處其中者,無不是由周武帝親自首肯,非富即貴。
而今夜,有二人登臨此帝閣,遙望北境群星,皆負雙手,似有心事。
“北境之地,人道大昌,淡紫之氣環繞,想來是有人傑之輩,起勢了。”
“上代天機子曾留下過批命,說我大周昌盛至今,已是登峰造極,進無可進,與執掌人道萬方氣運無緣。”
“你怎麽看?”
在那圍欄前端,身著黑金龍紋便服,身材高大魁梧,眉眼中帶著三分威嚴的男子,未曾回頭,感受著拂面而來的陣陣寒氣,兀自開口。
在他身後,身披八卦袍,須發皆白的老者聽後,淡淡一笑:
“陛下心中已有答案,又何須前來詢問於老夫。”
“大周立世已是八百載過,
雖與那些他方小國並無差別,但其中積累的底蘊,遠不是他們可以及之。”
“千秋萬代,與天同壽,與地同君,可並不是說說而已。”
“天命這種東西,可信九分,然不可全信,終歸還是要事在人為。”
白發老者的話語落下,那男子背負雙手,卻是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顯然是得到了他的認可。
周武帝看著那天上群星鬥轉,感受著自身聚攏的人道大勢,輕歎一聲:
“朕繼位於江山危難之時,有太平之禍攪動四方,弄得天下民不聊生。”
“昔日慘禍,今日仍覺歷歷在目,因此數十年來,朕兢兢業業,無一日敢有懈怠,心中所想眼中所念,無不是守著祖宗傳下來的這份家業,將其做大做強。”
“設諸子講法,開百脈之學,以培養精英士子,外禦強敵,建天策府,以鐵血手段清掃覬覦人族的神魔與異族,自身也未敢有所懈怠,至今數十年武道勇猛精進,雖不知能否叩關天人,但也算是人道絕巔。”
“試問我大周,已至如此,萬國朝拜,無論是中土十大聖地,亦或者那東海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皆無一處可及。”
“人道勢力,我大周當為第一,可不知為何,卻仍舊不能執掌人道氣運,朕雖能聚攏大周之運,但卻終歸稱不了人皇,更不可能走得上那人道至尊之位。”
“實在是令人不得解。”
周武帝輕歎,似有疑慮,而一側老者也是神情默然,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事實上,到了他們今日這個境界,是可以察覺出一些東西的。
即使做了百般努力,但周武帝依舊點燃不了那一盞薪火,成為真正的人皇。
走不出這一步,他就只能是大周的帝,卻無法是人族的帝與皇。
出了這大周國境,十洲三島,浩渺天地,他也不過就是一個強大的人而已,沒有人會承認他是一族之皇。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以您之文治武功,歷代先帝之中,能與您比肩者,不過寥寥罷了。”
“古天子古人皇,無不是自人族亂世之中崛起,在那種天地沉浮動蕩,而無秩序定規的時代,他們能聚攏人道氣運,成就一世無敵,也是因時代造就。”
“當今時代海晏河清,無論是神魔妖邪,在我人道大勢面前都是土雞瓦狗,想來若是效仿先人,也沒法子效仿。”
“這點不僅是您,想必所有於同時代崛起之輩,都極難做到。”
遙望北境人道大勢風起雲湧,大周觀天閣的龐景豐閣主,如是對著周武帝說道。
“那北境如今尚未統一,陛下,需要外力介入麽?”
緊接著,龐景豐看著那如百川入海,但又未徹底成實的氣象,再度問道。
“這倒是不必,師出要有名,況且不過是得了聚攏氣運之法的一名皇者罷了,究竟能走到哪一步都是未知,又何須如此?”
“若真能走到大周面前,分庭抗禮,那也是人族之幸,天下之幸,何須介懷與抹殺?”
“天下有能者居之,為帝者當有鯨吞四海,胸懷天下之氣魄,若連人族有人傑崛起都不能坦然視之,卿家覺得朕能走到今日?”
不在意的笑了笑,周武帝搖了搖頭。
為帝王者,哪個能不以古代人皇至尊為榜樣自居,甚至心存野心,妄圖超越,建立一個超越遠古的人道盛世?
他之所以今日有感,只不過是不甘心罷了,與大夏並無多大乾系。
看著眼前主宰大周數十年,正如日中天的帝王,龐景豐也不多言,只是笑呵呵的。
正如周武帝所說的一樣,無論北境如何,於大周而言,都無多大乾系。
不過是天命昭示和卦象凸顯,要是因此就要刻意針對,如此攻於心計,那也做不成一代帝王。
作為大周朝頂尖的高手,龐景豐自知周武帝絕非這樣的人。
不然,大周又焉能有今日之氣象?
“底下的那些小家夥們,一個個不都覬覦著朕這張座位麽?”
“世間最忌諱的,就是德不配位,正好這北境即將一統,叫太子,四殿下和小十三去看看,也好學習學習。”
“朕也有些想知道,那大夏的年輕人,到底是個怎樣的君王。”
周武帝眉目幽深,對著龐景豐囑咐了一聲。
“微臣領命。”
見此,龐景豐心領神會,當即拜道。
...
時間如白駒過隙,又是許久。
北玄域,大夏,太初三年。
當北境的雪花片片灑落,這個皇朝偌大的版圖,終於趨近於穩定。
在洛離定鼎楚國不久後,天極草原,發生了件大事。
金狼王庭昔日蟄伏之舊部,聯合十三部族,密謀長達半年,聚集了十萬好手,浩浩蕩蕩的向著草原大城,發起了叛逆。
他們自知面對大夏這等龐然大物,想要復國無疑是癡人說夢。
因此這次進攻,不過是其中的領頭之人,想要重創大夏的駐軍,隨後掠奪物資,轉而分於四野,靜待時機。
哪怕大夏有天象境的絕世高人,可草原地廣人稀,只要他們分成各部四散,那就算是絕頂高手,也沒有任何辦法可言。
到時候只要大夏再度放松警惕,那他們就再次進攻,如此周而複始,就算無法重掌草原,也能叫這些夏人身心俱疲,不敢深入耕耘,佔據他們的國土。
但事實往往都是事與願違。
他們太低估了大夏兵馬的行軍速度和應對策略。
曾經策馬奔騰於瀚海,千裡追剿敵寇首級的霍去病,對於戰爭的敏銳,已是達到了極致。
幾乎在第一時間,他就已經定奪下來了應對之策,挺槍策馬帶著大軍千裡奔襲馳援,將這些想要掠奪大軍的諸部聯軍,徹底殺散。
與此同時。
被洛離親自囑咐,派遣至草原的沈秋,年及弱冠,但也在這場戰役之後大放異彩,展露崢嶸。
作為具有參政議政之權的沈秋,他不負洛離賞識,於草原基礎建設與同化之上,付出了偌大貢獻,屢次進獻之策,都是與國有益,可圈可點,絲毫沒有因為草原苦寒而心灰意冷。
隨著霍去病殺散這些反抗諸部,幾乎在同一時間,沈秋就以極為迅速的速度,想到了應對方針。
草原是地廣人稀,但並非無人。
自從大夏入主草原之後,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整個草原上,被大夏人建立起了諸多驛站,幾乎每隔十裡,便有一處。
這些驛站之間都互有信號溝通,每一處有狼煙升起,都代表著有變故突生,借著這便利,大夏對於草原的管理,也並未產生多少紕漏。
一年多的時間,經過大夏持續不斷的洗腦,已經有不少草原部落,都被大夏徹底收編了。
這時候霍去病先是以雷霆手段,徹底打散了那些反抗軍,無疑是給了眾多草原人一記強有力的強心劑。
跟著大夏走,才是正道,不然終將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借著這股戰役余波,沈秋將其大肆宣傳,幾乎傳遍了草原各處。
同時,他還與草原都護府合計,公布了一道政策。
那就是只要有草原人檢舉告發逆黨,消息屬實,一人賞銀十兩,一家戶籍可名錄大夏!
檢舉或抓捕更多,獎勵依次上升,哪怕是為夏官吏,都並非難事!
要知道,大夏的名錄戶籍可沒這麽好入,尤其是對這些草原人來說。
必須得被嚴格考證,三年沒有出過劣跡,並且服從夏化的草原人,才有資格錄上。
眼下名錄大夏草原籍貫的人,可就只有一開始跟隨大夏造反,一路攻上金狼王城的那幾個部落,才擁有。
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那些擁有大夏戶籍的草原人,可謂是享受了不知多少福利和好處!
大夏的絲綢布匹、人身保障、文武典籍與功法等等,只要是擁有大夏籍貫的子民,都可以得到。
甚至於,他們的子孫後代還可以去大夏的學院修行,獲取到參與科考的資格!
而且要知道,大夏除卻殿試之外,州郡縣三試,可都是在地方科考。
一旦通過了郡試,就可入地方為官,這對於草原人來說,可是不可多得的大造化!
這些好處,都被那些得了戶籍的草原人享受了去,一年多以來,幾乎各地都有空降的同族長官,讓人豔羨不已。
人有七情六欲,當同等身份的人境遇不同之後,落差感和嫉妒羨慕,很容易就會隨之生出。
但一直以來大夏對於戶籍這一塊都很嚴格,沒有絲毫放水的可能。
按照進度,最起碼得再過兩年甚至三年的時間,才能有第一批人成功獲取大夏戶籍。
本來應是如此。
可沈秋這一招,卻徹底叫不少心中打著心思的草原人,沸騰了。
因此根本不需要大夏出力,那些四散潰逃,想要躲著苟著蟄伏的反抗軍,早晚會被自家人給揪出來。
而這樣以來,那些檢舉了自己同胞的草原人,自然也不可能背叛大夏,只能綁死在大夏這張戰船之上。
所以因公論賞,給予他們戶籍表彰貢獻,自然算不得什麽。
此計甚好。
於是乎,沈秋這一張告知傳遍草原,那些本來還藏匿著的抵抗蠻子,當場就原形畢露,被自己人檢舉告發,差點一網打盡。
未過多久,亂象便徹底平息,順帶著還讓草原更加安定,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就能徹底與大夏淪為一體了。
大夏,長寧。
回到這座皇宮不久的洛離,正處理政事。
當他攤開有關於北境草原的卷軸,將這一年以來天極草原大大小小的事跡都觀摩了一遍後,終是撫掌大笑道:
“我終是沒有看走眼。”
想起那狐裘披身,於風雪之中通往北境草原的年輕人,洛離很是滿意。
弱冠之年,能做到這一步殊為不易,好好培養,他日定是國家棟梁之材!
於是想了想後,洛離取出一側的空白詔書。
將其攤開,舉起毛筆研磨,呼出一口白氣,洛離提袖略作沉吟。
“霍去病再平動亂,功勞不小,但其已是總領草原兵馬,又兼年輕,再封只能進爵,且先等等。”
“至於沈秋,可以提上一提了。”
洛離想罷,筆鋒隨即便落在了詔書之上:
“朕聞沈卿,功勳卓著,做事誠懇,雖是弱冠,卻有大家之風,所做實政甚得朕心,因此特地下旨勉勵。”
“有功之臣,當封賞之,特立草原都護府布政使之職,為正四品,由卿任職,望卿持之,莫要懈怠。”
寫罷,洛離想了想,又覺得差了點什麽。
但很快,洛離腦海一閃,想起來沈秋出身寒門,雖於左白鹿和商鞅座下學了三分修行,但到底也免不了根基薄弱。
於是挑了挑眉後,他又是添筆寫到:“沈氏有子如此,於國幸甚,朕欣慰之,特此加封臨安伯位,念其人在草原,由其父代為領之!”
“欽此!”
筆鋒頓挫,一氣呵成,罷了洛離放下手中之筆,將大印取來蓋上,隨後將其攤開,這才滿意。
沈秋有個父親,素來對其敬重不已,聽說一直以來都想光耀門楣,此番賜爵,也算是給他沈氏一家圓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