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長寧。
隨著楚國恭賀新帝登基的使團到來之後,其余諸國,也大都已經抵達。
當然,除卻那北境草原的金狼王庭除外。
畢竟北涼與金狼王庭之間,本來就是血海深仇,即使派遣使者,估計也是被砍頭的命。
既然如此,倒還不如不來。
不過雖說金狼王庭未至,但那草原之上,自立嘯月王庭的蒼狼王延木真,卻派遣了使者前來,欲與大夏交好,想要暫休刀兵,締結同盟之誼。
這是官方言論,至於背地裡又是怎麽想的...
那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月以來,整個大夏的格局,在眾多百姓眼中,可謂是翻天覆地。
常言道,國弱民必卑。
若是以往處於前任夏皇的統治下,在見到眾多他國使臣前來,百姓眸中,卻也不免得會露出敬畏。
但眼下大夏朝的改革,已經進展了一月有余了啊。
要知道,這裡是長寧城,是整個大夏的都城,是整個新政改革的最前沿!
商鞅和左白鹿等人,用一個月的時間,或許不能將新政深入到整個大夏一十三州之中。
但隻影響區區一座皇城...
卻是輕而易舉!
如果一個多月的時間,都不能潛移默化的改變人們的觀念,不能樹立威信,以正大夏威嚴的話。
那麽他們自然也不可能有能力身居高位。
不客氣的說,眼下的大夏長寧,起碼有半數之多的居民,會選擇去相信這改革之後的律法。
所以面對時不時便湧入城中,在那官道上浩浩蕩蕩前行的各國使團,這些百姓,已不再是低下頭顱,而是帶著好奇與向往的眸光,不停的打量注視。
或許在他們的眸光深處,尚且還夾雜著些許畏懼。
但那是長久以來積壓在他們骨子裡的,對於權貴的恐懼,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輕易消除掉的。
拋卻這些外,可能在這些民眾自己都未曾覺察的地方,他們已經不再覺得,面對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時,自己像是個螻蟻了。
學得文武藝,就算是市井小民,在這大夏一十三州范圍之內,他也有可能一飛衝天!
一月以來,各處官吏包括那些昔日的王公卿相,皆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再加上大理寺連挑數十樁大大小小的冤案沉冤昭雪,再加上那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帝王背書...
如此種種,都叫這整個大夏男兒的脊梁,直起來了!
都說貪官汙吏橫行,平民百姓怕死。
但若是上有萬古青天,下有正氣官吏,那麽底下的芸芸眾生,平民百姓,又當如何?
衣食富足,當求精神。
何為精神?
家國天下!
顯而易見,這大夏的皇城長寧,已經正在向著這個方面,發起了改變。
經過了一路的目光注視,楚國的使團終於到了一處華麗至極的宮殿處,停頓了下來。
這是大夏歷朝歷代,用於招待別國使者的場所,極盡奢華。
以往裡面還有大大小小的侍女,姿容豔麗,以盡別國使臣挑選。
但自從洛離上位以來,都給全數清退掉了,隻余下這一棟空殼,以及三三兩兩的侍衛侍女,雖是禮數周全,但也沒了其他特別的地方。
手中握著折扇的項長歌,終於到了歇腳的地方。
但他的神情,卻沒有在皇城之前那般自傲了,反而還夾雜著幾分沉思。
“鹿老,你有沒有覺得,這大夏有哪裡不對勁的?”
來自大楚的太子,腦海中回想起那些個沿街百姓的目光,有些皺眉的開口道。
一國之風氣,從微末的平民百姓中,就能夠觀摩出一二來。
而在項長歌敏銳的感知之中,他覺得這大夏的平民百姓,和大楚的有些不太一樣。
如果非要做個比較的話...
盡管不想承認,但項長歌腦海中,卻還是不由自主的便浮現出了行屍走肉四個大字。
起碼往日裡,他所見的大楚百姓,都是這樣的。
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一旦見到階層比他們高的,眸中露出的盡皆都是敬畏與恐懼之色。
而這大夏的民眾,卻是截然不同。
“為何我大楚的民眾,面上大都帶著呆滯之色,而這大夏的民眾,雙眸之中卻能蘊含種種情緒?”
手握折扇的項長歌,有些沉思。
“殿下,您多慮了。”
“這大夏之所以會如此,老夫確實知曉一二。”
“大夏新任皇帝洛離自登基以後,任用權臣改革新政,取締世家權柄,甚至將王謝等大夏本土的頂流世家,殺的是人頭滾滾。”
“更可笑的是,他還打著什麽一心為公的旗號,替這整個大夏一十三州的平民百姓,開了一條什麽科考之門。”
“世家與普通人,之間的差距何止千萬?”
“以老夫看,他這種行為無異於揀了芝麻丟了西瓜,早晚會出大禍!”
“想必那些個平民百姓,之所以敢肆無忌憚的看我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哼,底下的泥腿子,竟然也妄想翻身做主,簡直可笑至極!”
聽到自己眼前的大楚太子沉思之後發出的疑問,作為一直跟隨在項長歌身邊的武道宗師鹿老,當時便不屑一顧的說道。
他自己就是出身世家,因此站在自身立場上,鹿老對於洛離所做的一切,都是嗤之以鼻。
但項長歌不那麽覺得。
他聽完一側鹿老所言後,眉頭皺的更深了。
“本宮覺得,論武道那洛離不一定是我之對手,但能自北境起兵,北平草原南征大夏,又得到底下萬民愛戴,此人又怎能是簡單人物?”
“拔除世家,為底下的百姓開辟道路,乍一看是自取滅亡之道,可要是時間往後推個十年、百年,結局又當如何?”
項長歌不停的思索,隨後方才凝聲開口道。
萬民之眾數萬萬,世家有才者不過數百上千。
只要不是被豬油蒙了心,能靜下心來思考,每個人其實都會知曉到底孰優孰劣。
但一側的鹿老,可能就不這麽覺得了。
當他聽到自家殿下心中萌生出的疑問後,頓時嚇了一跳。
“殿下,你可不能這麽想!”
“這洛離造反出身,前代夏皇外界傳聞是自裁,但以老夫來看,八成便是命喪此人之手。”
“弑父奪位,剿滅王謝,這怎麽看都是個無君無父之輩!”
“他之所以改革政事,以老夫來看,估計就是想要做做威勢,順便再培養出一批親信而已,你可萬萬不能被他給帶偏啊!”
他們大楚的十大宗門,八大世家,各個門中底蘊都極為深厚,可不像是這大夏,有新帝鎮壓一切不服。
要是這位殿下真腦抽了,回去也跟今上提此建議,怕是偌大個楚國還未成王霸之基,便率先中道崩殂了。
看到眼前鹿老如此焦急的反應,項長歌淡淡一笑,擺了擺手:
“鹿老莫急,本宮就是隨口感慨一下而已。”
“這夏皇左右無親,才需要如此行事,而我大楚世家宗門都是肱股之臣,本宮自然不用像他這般決絕。”
“不過不可否認,夏皇洛離的這一步棋,確實是走對了,這些底下的民眾真有不少變化,長此以往,對於我大楚未必是好事。”
“所以,咱們的計劃要變上一變。”
想起那些大夏民眾的眼神,項長歌的眸子輕輕眯了迷。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擦了擦鬢間冷汗,鹿老舒緩了口氣,隨後方才繼續問道:
“殿下說計劃要變,如何個變法?”
聽完鹿老帶著些疑惑的詢問,項長歌沒有率先回答。
他看著那窗外的長寧之景,言語有些漠然道:
“想要擊垮一個國家,最簡單的,便是擊垮他們的心靈與精神。”
“鹿老,你有四品修為,數遍這大夏上下能與你媲美者,卻也不多。”
“你替本宮出面,以我大楚的名義,在這大夏皇城中邀戰四方宗師。”
“記得姿態放得囂張些,最好能夠使得這大夏的百姓盡皆憤慨,如此最好。”
“到時候如果收不了場,那就讓本宮下來唱紅臉,聊表歉意便是。”
“說實話,能行如此新政,這位夏皇洛離,已經不是咱們能左右的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敲打一下這大夏,讓這位陛下明白明白,和我大楚之間到底有著多少差距,也好叫他那不切實際的中興夢,好生清醒一下!”
項長歌撫摸著手中的折扇,唇角微微勾起。
他改變主意了。
比起止戈,他更想要看著這大夏的民眾,變成和他們楚國的百姓一樣。
不知為何,項長歌總有種預感。
如果真叫這大夏的改革進行下去的話...
不出三年,這個往日裡積弱已久的國家,或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
消息,像是插了翅膀般飛速傳開。
在燕、齊、楚等國使團大都到來,夏皇還未曾召開朝會,接見這些來自各方的他國使者之際。
楚國的使者,卻率先一步站出了身來。
名為鹿昂然的隕星宗絕巔宗師,作為大楚的外交主官,公然傳話四方,欲要以武鬥為名,試試大夏近些年的斤兩。
而他所說出的話語, 更是讓整座大夏皇城都為之沸騰了。
沸騰的原因,自然不是因為興奮。
“大楚一直以來,都是夏國的宗主之國。”
“此次夏皇新近登基,本著兩國友好的交情,鹿某不才,願意為夏京諸多國民,演練一番大楚的絕學武道。”
“也好叫你們知曉,為何大夏一直積弱,而我大楚恆強也!”
那由大楚使者囂張道出的言語,就差指著大夏民眾的鼻子罵,你們都是一群軟弱無能的懦夫罷了!
為何國會弱?
究其原因,不過還是因為人不行而已。
這番話語被有心人擴散,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便傳遍了整個長寧城的大街小巷。
到了最後,甚至還傳入到了洛離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