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五更時分,被扣留在暗香樓的眾人紛紛央求放行,天一亮圍觀之人就會更多,到時候鬧的人盡皆知,面子上掛不住。其中還有不少官員,馬上就要上朝了,被禦史台扣在暗香樓就沒法兒進宮上朝,可不是每個官員都像長生等人這般自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告假,無故不朝可是要受責罰的,最主要的是丟不起這個人,同僚問起怎麽不上朝,如何作答?褻妓被禦史台給抓了?
長生也沒有太過為難眾人,他的目的是肅正風氣的同時趁機斂財,可不是為了砸別人的飯碗,這時候送個人情,這些官員都會感念在心,能放的都放了,但那個貪汙賑災銀兩的戶部郎中不能放,直接派人押進了禦史台的監牢,一個小小的戶部郎中竟然貪汙二十萬兩,還是賑災銀兩,如假包換的謀財害命,必須嚴懲。
忙了一夜,長生也累了,與押著戶部郎中的捕快一起回返禦史台,留下大頭等人帶著一乾捕快清理帳目,收繳贓款。
長生知道楊開每天上朝的路線,便在半路上攔下了楊開,讓其在今日早朝時奏稟此事,此前查處暗香樓打的是私通閹黨的旗號,這個理由太過牽強,得換個說法,就說自己主政戶部時發現有戶部官員貪汙賑災銀兩,徹查之後發現戶部郎中貪汙了二十萬兩並全部用在了暗香樓,故此自己才會率人封了暗香樓並徹查此事。
楊開牢記囑托,自去上朝,長生則回到禦史台臥床休息,雖然多有乏累,心情還是比較好的,一來暗香樓的背後是教坊,無端查封暗香樓等同斷了宮裡的一些進項,好像有點兒不給宮裡面子,涉及到戶部官員貪汙賑災銀兩,這事兒就合情合理了,他是戶部尚書,發現下屬官員貪汙說明自己主政戶部還是很縝密很認真的。再者,賑災銀兩直接關系到百姓民生,關系到百姓民生的事情,自己辦的再嚴厲,文武百官也無法詆毀詬病。
此外,這可是一大筆錢,有了這些錢,原本已經搬空的國庫立刻有了活水,接下來不管是賑災還是軍需都有著落了。
最後便是清除了暗香樓這個敗壞風化,禍國殃民的毒瘤,而自己之所以能夠說查封就查封,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身居高位,拋開個人喜好不說,如果真心想要為黎民蒼生做點事情,還是得身居高位才行,權力越大能力越大,能力越大能做的事情就越多,救的人也就越多。
一覺醒來已是中午時分,大頭和釋玄明還沒回來,余一和楊開也不在禦史台,不問可知都趕到暗香樓幫忙去了,核對帳目,追繳贓款可不是什麽輕松的差事。
長生起床之後先往大堂處理禦史台公文和公務,近段時間禦史台往地方州郡府縣派去了大量的巡查使,公文大多是這些巡查使發回來的,大多是履職的一些情況,大唐的疆域實在太大了,整頓吏治主要針對地方上的大小衙門,此事可不是朝夕之功。
處理完禦史台的公務,長生又騎馬趕去了戶部,趕去戶部時正好碰到禦史台的捕快送昨夜被叫到暗香樓核查帳目的幾個掌簿回來,幾個掌簿年紀都不小了,折騰了半夜加一上午,清一色的黑眼圈兒,不過幾人的情緒很是高漲,因為截止到下午未時,大頭等人已經追繳贓銀八百多萬兩,此時大頭等人正忙著將暗香樓密室裡的贓銀起送國庫。
長生褒獎了他們幾句,每人賞了五兩銀子,放了三天假,五兩看似不多,實則已經不少了,當下一個七品知縣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二十五兩銀子,如此一來更能見出暗香樓斂財速度何其恐怖。
來到戶部大堂,不少本部官員已經等候多時,他們早朝時已經知道戶部郎中貪汙一事,戶部的主官是尚書,兩個副手是左右侍郎,侍郎下面才是郎中,郎中犯事兒,身為同僚的其他郎中,身為上級的侍郎,身為下級的主簿和差官,誰也脫不得乾系。
主動坦白請罪的,積極檢舉揭發的,一下午就忙活這點事情了,長生深諳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也沒有過於深究,想要下屬官員做到絕對的清廉是不可能的,只要別打老百姓賑災銀兩的主意,少貪點兒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如果查的太狠,怕是連乾活的人都沒有了。
離開戶部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回返途中遇到了余一,余一正在街道旁邊與大理寺的捕快說話,與余一說話的那個捕快長生還認得,是大理寺的張紫妍,當日與余一一起往義莊調查他行蹤的就是這個女捕快。
長生對此人印象不錯,見此人衝自己見禮便下馬與之說話,隨口詢問大理寺近段時間都在忙些什麽。
接下來禦史台要往地方上派去大量捕快,負責對巡查使查實的貪官汙吏進行抄家,禦史台沒有那麽多的人手,接下來肯定要跟刑部和大理寺聯手辦案。
不曾想張紫妍回答最近大理寺忙的焦頭爛額,長生主政禦史台之後,大案要案都讓禦史台直接接手了,大理寺只能處理一些禦史台不願乾的差事,例如抓捕日本的遣唐使。
早在去年朝廷就下令抓捕遣唐使了,因為日本恩將仇報,趁大唐內憂外患之際屢屢派出浪人侵犯東南邊境,燒殺搶掠,多有惡行,皇上震怒,起初是下令驅逐遣唐使,後來直接下令抓捕。
這件事情禦史台一直沒有出手,大理寺便接了過去,最近一直忙著到處抓捕遣唐使,已經抓了兩百多人,眼下全部關押在了大理寺大牢。
聽得張紫妍言語,長生便主動提出要去拜訪一下大理寺卿楊叔昀,他和楊叔昀的關系還是不錯的,當日在朝堂上楊叔昀曾經力挺他出任禦史大夫,而楊叔昀與倪家的關系也頗為親密。
前去拜訪總要有個理由,理由也很好找,就是接下來要請大理寺協助整頓吏治,不過他的真實目的是過去看看大理寺抓捕遣唐使的名單,因為他的四師姐武田真弓就是日本遣唐使,武田真弓雖然有靈氣修為,卻不高,而大理寺捕快不乏高手,可千萬別把武田真弓給抓了。
長安有許多倪家的產業,途中經過一處茶葉鋪子,長生便進去挑選茶葉,此時茶葉的品種很是繁多,大致可以分為常見的粗茶,產自各地的綠茶,搗碎壓製的末茶以及發酵而成的茶餅,粗茶和末茶質量一般,綠茶和茶餅價格昂貴,其中上品幾乎與等重的白銀同價。
長生身居高位也就罷了,還接受了倪家的饋贈,富可敵國,單是帶給楊叔昀的一摞茶餅就價值百兩白銀,同樣的茶餅還給了余一和張紫妍一人兩個。
余一本是大理寺的捕快,也想回去看看,三人便同行趕往大理寺。
楊叔昀是大理寺的堂官,就住在大理寺後院兒,楊叔昀沒想到長生會來拜訪,意外且高興,熱情招呼,設宴款待。
長生晚上也沒什麽事情,就沒有推辭,與楊叔昀在內的大理寺五品以上官員同席,長生不喜歡喝酒,但余一喝,有人敬酒,就由余一代飲。
二更時分,酒宴結束,長生提出接下來可能要請大理寺的捕快前往地方辦案,大理寺,刑部,禦史台都是掌管刑律的,經常協查辦案,楊叔昀自然不會拒絕,大理寺的捕快比禦史台的捕快多不少,足有八百多人,楊叔昀隻道必要的時候可以抽調三百幫禦史台辦案。
說到辦案,長生便明知故問的詢問大理寺最近都在忙些什麽,楊叔昀自然回答忙著抓遣唐使,長生佯裝好奇,詢問詳情,之後又提出看看遣唐使的名單。
遣唐使的名單倒是有,大理寺捕快也有會說日語的,抓進大牢的遣唐使的姓名都記錄在案,長生逐一看過,沒有發現武田真弓的名字。
就在長生暗暗松了口氣之時,楊叔昀的一番訴苦又令他眉頭大皺,原來這些遣唐使大多都是習武之人,其中還有不少人擅長使用暗器,為了抓捕這些人,大理寺的捕快屢有傷亡。
武田真弓之前得了一套天罡飛刀,也是屬於暗器的,長生擔心名單上的名字有所不實,便提出要親眼看看這些遣唐使。
楊叔昀自然不會駁長生的面子,便親自帶著他前往大理寺大牢。
大理寺的大牢比禦史台的大牢要大上許多,分為南北兩處監區,男犯和女犯分別關押。
長生的目的是確定武田真弓可曾被捕,便提出去女監看看,楊叔昀便帶他去了女監。
女監也分為普通監舍和重犯監舍,兩者最大的區別就是普通監舍是泥土地面和木質柵欄。而重犯監舍則是石板地面和鐵質柵欄,所有被抓來的女性遣唐使都關在重犯監舍,共有六十余人。
畢竟是朝廷的監牢,不似地方監牢那般汙穢肮髒,不過環境也好不到哪兒去,被關在這裡可不能隨意洗澡,而且如廁也只能用便桶。
看管女監的也是女捕快, 一個個長的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眼見楊叔昀親自到來,驚詫意外,多有惶恐。
自從上次一別,長生再也沒見過武田真弓,他很擔心武田真弓的安全,但他也不想讓楊叔昀發現他是懷著什麽目的來的,此時已近三更,犯人大多已經睡下了,他也不能高喊武田真弓的名字,只能一邊左右觀望,一邊與楊叔昀高聲交談,如果武田真弓真在其中,一定能聽到他的聲音。
自重犯監舍走了個來回,沒有發現武田真弓,日本女人和大唐女子長的差不多,不過身為遣唐使,這些日本女子的五官都很是端正,畢竟要往國外遣派,總不能挑些難看的出去丟人。
不見武田真弓,長生松了口氣。
就在此時,監舍外突然傳來了一聲悶哼,隨即便有人高聲喝問,“你們…...”
話沒說完就沒了下文,不問可知已經遭了暗算。
不止長生發現了異常,同行的兩名女捕快也反應過來,“不好,有人劫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