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瀚眸光閃爍了幾下,嘴巴張張合合,終是沒發出聲音,好在田三郎發現有貴賓出現,立刻躬身一禮,避開了孫瀚的異樣,而追在孫瀚後方的兩個土著,隻淡淡看了眼兩個小孩,便將孫瀚圍攏在中央。
“貴賓,晚上您要不要去美人帳轉一轉?”
“美人帳又沒什麽可看的,千篇一律,章台街才是最熱鬧不過的。”
“呵,貴賓是文人、貴人,你帶著貴賓去什麽章台街,那和鶯花巷有何不同!”
“你這是較真!”
“你是……”
兩個土著爭辯了半天,方才得了孫瀚一句不冷不熱的回應,“要是喜歡,三個地方都可以去一去。”
兩人立刻喜笑顏開,也不針鋒相對了,反而誇起孫瀚有品位,誰知,孫瀚慢悠悠的又來了一句,“你們隨意,我要在房間休息!”
頓時,笑容滿面的男人一僵,隨即訕笑的奉承,“貴賓不感興趣,小的們自然留下陪著貴賓……”
孫瀚已經轉過身,漠然的往宅子裡走去。
兩個人緊緊跟上,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說。
“嘖!”田三郎嗤笑,“若只有這些本事,他們是沒機會了,咱們回吧!晚了誰知方娘會用什麽手段敗壞貴賓對你我的印象。”
“這位貴客挺精明的!”程雙中肯的頷首,和他並肩而行,自嘲道:“就算她不說,貴賓對咱們……”
“精明如何、抗拒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話音未完,田三郎便閉口不言,顯然他意識到說話的地方不對。
小姑娘抿抿唇,猶豫了一下,悄摸湊近他,怯怯低語,“你說……有機會嗎?”
反正都是說一半露一半,大家全憑猜。
田三郎無聲歎口氣,嘴角溢出一抹苦澀,“聽天由命吧!”
程雙撓撓臉蛋,露出苦惱的神情,然而卻被田三郎所誤會,他挑眉看她,“你這身體又不著急,再者……”他突兀的睜了睜眼,神色略顯驚訝,“你不會跟方娘一樣吧?否則急什麽!”
這種霧裡看花的問話實在令人摸不到頭腦,可是程雙又不能不回答,她愁苦的看他一眼,“怎能不急!”
顯然對方誤會了,以為她是默認自己和方娘相同,終於說出一句讓小姑娘可以理解的安慰,“都湊合活了,何必把性別看的那麽重!”
最初程雙並沒有解讀這句話的深意,直到她在房間看見四仰八叉翹腿躺在床上摳腳抽煙的方娘時,整個人一激靈。
方娘這個姿勢,像極了杜藍山叔叔……
小姑娘內心驚濤駭浪,各種心思正在翻湧。
急凍的身體、方娘的性別、土著們尋求的機會……她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他們圖謀的是維護者的身體?
健康的身體?
那是不是搶奪走維護者的身體的土著,也擁有技能?
莫名搓了搓發寒的雙手,望向站在她床前看著方娘一臉嫌棄的田三郎時,她覺得自己再也不能用正常的眼光看待他——一個披了小孩子皮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怪物?
“你心跳怎麽這麽厲害?”方娘叼著煙杆,瞥了下直愣愣坐在床榻上的程雙,“出去一趟受什麽刺激了?”
小姑娘幽怨的看向‘她’:認清你們的真面目算不算?
田三郎隻當程雙被自己忽悠的沒什麽信心了,為了拉攏住這個‘同夥’,他巧妙的轉移了話題,“咱們這位貴客好伺候嗎?打賞多嗎?”
方娘也只是順嘴問一句,跟程雙比,她提防最多的是田三郎,任誰都看得出田三郎到了油盡燈枯的關鍵時刻,但凡想活命的人都會先拚命。
自尊、底限,對於田三郎或許早就不算什麽了。
像他們這種人,從外皮爛到了裡子,無藥可救,唯一的念想便是貪婪的活下去。
“不多,大老爺們的有幾個能帶著大量糖的,切,洗澡時表現的跟正人君子似的非讓我出去,可那眼珠子總往我身上貼,睡午覺的時候雖然拒絕我陪著,也還看我好幾眼,嘖,男人!”
田三郎瞥她一眼,“收收你的動作,你不是男人,別摸下巴了,你沒胡子!”
“老子曾經有!”
程雙忽然說話了,嬌弱弱的語氣頹然,“我在想……其實小男孩也將就吧!”
“這次沒看到二等客人,反正我是沒看見!”方娘磕了磕煙杆,隨手撣去床榻上的煙灰,哈欠打了一半,她騰地起身,不懷好意的慫恿道:“你要是退出去,我托人幫你在星月祭奠上留意男孩怎麽樣?二等客人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而且比貴賓好哄了很多。”
一直沒插話的田三郎嗤笑一聲,“然後呢!像我一樣,沒多久身體就不行了?二等客人和貴賓能比嗎?你當挑白菜呢?越便宜越高興,小雙真的離開,換一個人你就能安心?小雙你自己現在應該已經有所體會了,何必聽她忽悠!”
程雙:……不,我不是小雙,我是白菜!
這一刻程雙完全能夠確定,這些披著人皮的未知物,要的就是維護者的身體。
所謂的貴賓這種稱呼,和前兩個死亡之地的土著和鬼怪們,稱呼維護者為逃亡者和外來者沒有任何區別,看似尊重其實不過是它們眼裡的一盤菜。而二等客人,則是暗指新人或老人。
新人和老人因為沒有休息站作為依靠,無法提升各項屬性, 自然沒有維護者的身體擁有足夠的吸引力。
怨不得她能輕而易舉的混入土著的隊伍,裝扮是一方面,更多的恐怕是維護者的年齡皆在十八歲至四十五歲之間的緣故。
深淵之城的人應該早就摸清楚了貴客和二等客人的底細,所以分出三六九等,那些披著新人殼子年紀過大或過小的土著全部被安排在外城,因為身體不禁穿、體格過弱、或許還要加上沒有技能這一條,在狼多肉少的情況下越來越缺乏競爭力。
如此惡性循環,田三郎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才會不顧一切的爭取。
剛入城那會兒排除她是維護者的身份,又穿著一身二等客人不會穿的‘古裝’,自然被土著認為是自己人。
至於在內城門口,城家兄弟排擠她的原因,也僅僅單純是為了先一步剔除競爭者。
而顯然這座早已存在的城池,形成了一種土著們不得不默然遵守的規則。看似一切井然有序,卻又荊棘滿布、暗潮洶湧。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