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人應該是多話的性子,為了讓自己顯得更為成熟穩重,他壓抑著開口衝動,幾次想和程雙閑聊都用煙堵了自己的嘴巴。
程雙是聞不得煙味的,她借著觀察環境,漸漸和男人拉開了距離,戴著手套摸了摸東面粗糙不平的岩壁。指尖有些潮濕,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是一股類似於花草腐朽後的味道,有點雨後草地的清新,更多的是潮氣。
雖然對於出入古墓的方式很好奇,但程雙不會直接詢問,她若問出這種蠢問題,無疑是暴露自己。
小姑娘摘下手套,輕輕讚了句,“真是鬼斧天工!”
掐了煙的男人彈性不減,“不算什麽,上次我們小隊跟廖教授下墓,那個墓室更誇張,活人陪葬,屍骨把主墓都堵上了。最神奇的是,那些屍骨端著盤子、持著兵器,保持著生前最後一刻的姿態,活靈活現的,應該是墓主的奴仆、護衛等。”
程雙只在這句話裡捕捉到了四個字:我們小隊。
男人的身份可以確定了,是廖教授的保鏢一類非考古工作者。
而廖教授在這個國家可能不單純是一位老教授。
“古代活葬也不多見。”
男人切了一聲,“那也比這個好,廖教授下來後,提到過,這可是……”他及時閉上嘴,瞥了小姑娘一眼,“教授說了,有些東西要你們自己挖掘,我不能透露。”
“回去吧!”他看了看時間,“應該差不多吵完了。”
“其他人什麽時候來,有安排嗎?”程雙忽然問了一句。
男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說:“在過幾分鍾吧!”
這麽快!
小姑娘莫名心頭一跳,從剛才到現在,古墓平靜的不像是以難住維護者為己任的死亡領域,她咬咬唇,快步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現影響了男人,男人也加快了步伐。
“不該離教授這麽遠。”男人嘀咕了一句,很是後悔自己為了煙癮玩忽職守。
兩個人從大步競走到快跑,跑到一半時,身後有了動靜,程雙邊跑邊往後看去,只見大石門對面的金屬牆壁發出轟隆的機械運轉聲,用了約有半分鍾,聲音停止,金屬牆壁打開,從裡面走出五個人。
原來是電梯。
小姑娘籲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有點草木皆兵。
男人倒是臉色有點難看,忽然停下腳步,望著前方的小甬道,問,“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程雙眉心一跳,努力回想電梯運作聲停止的一瞬發出的雜音,應該不止雜音,地面似乎還顫動了一下,她猛地抬頭,“是大塊石頭落地的聲音。”
“石棺開了!”男人啐罵一聲,撒腿就往小甬道跑,恐怕他根本沒有想到身體虛弱的專家們能合力把石棺掀開。
甬道裡隱隱竟然有尖叫聲傳來。
顯然這時候不該探究原由,程雙也跟著跑,但總歸那雙小短腿跑不過真正的成年人,沒多久,就被後面的五個人趕上,甚至超了過去。
然而事情遠比料想中的要糟,不停有人小小的甬道跑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種天塌地陷般的驚恐之色。
慘叫源源不斷。
老教授的聲音繼而響起,刺耳而尖銳。
程雙卓絕的視力在此刻起了作用,她眼睜睜看著一隻血手扒著甬道,老教授滿頭銀發顫巍巍的探出,卻又很快的被一隻乾枯如爪的手掌勾住脖子拉了回去。
血液噗的從甬道濺出。
人們恐懼的慘叫回蕩在整個高而空曠的空間,重重疊疊,不絕於耳。
“該死!”越過程雙的五個男人,掉頭就往回跑,顯然唯一有搭救價值的教授身亡,他們沒有理由在留下去,誰知道墓穴裡出來的是什麽鬼玩意,不跑還等著死嗎?
在不知怪物的等級和能力之前,程雙也不想找死,她迅速掉頭,看著一個又一個的高大身影再次越過她,埋頭使勁跑。
身後不斷有不同的慘叫聲傳來。
她默默算計了一下,跑出來的有十個人左右,通過慘叫聲判斷,現在至少有四個已經遇難,電梯下降的速度約是半分鍾,往來一趟就是一分鍾,所以她必須要趕上第一波電梯,否則極有可能要跟怪物正面對上。
用搖搖車卡雖然能帶她飛上半空,但她不確定怪物會不會爬上電梯間的凹凸岩壁,以及它的攻擊范圍。
現在小姑娘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偌大的大理石空間,必然是古人為了防止怪物攀爬而鋪建的,所以這怪物必然有很好的彈跳力,只要有凹凸的落腳點就能跟竄天猴似的往上竄。
了解古墓結構、啟動大石門機關的可能只有廖教授,他已經死在甬道裡,想將大石門降下,把怪物隔絕在大理石空間的概率極低。
作為出入古墓的唯一出入口,電梯的存在顯得極為重要。
程雙奮力奔跑,身側是保鏢男人,最先衝進電梯的正好是剛從電梯上下來的五人,好在他們即便害怕,可人性並未泯滅,其中一人按著電梯,高聲催促著,“快呀!快呀!”
“還能乘兩個人!”
程雙和保鏢男人對視一眼,不停步的同時向後看去,墜在他們不遠處的僅剩一人,他瞪圓眼奮力跑著,面孔漲的通紅,粗重的呼吸在聽到電梯裡傳出的喊叫聲時,瞬間停頓,就是這一刹那,他再一低頭,胸口被破穿一個大洞。
臉部擁有一隻碩大眼睛的怪物,眼下是一張大口,呲著滿嘴利齒,狠狠的咬住了他的頸部。
那人的喉嚨發出嗬嗬嗬聲響,眼底的光徹底冥滅,幾乎是瞬間,化為枯骨,碎的不成型。
程雙來不及看清怪物的真容,因為電梯裡的人滿臉絕望和驚恐的按下了關閉鍵,電梯門緩緩的合起。
小姑娘幾乎是咬著牙,在敏銳察覺到脊背處陡然炸起的汗毛時,索性順勢矮身滾進了電梯裡。
然而在電梯門閉合的緊要關頭,保鏢男人卻停了半步,程雙見此,半起身,拽住他的褲腰和其他人一起齊心協力將他拉了進來。
電梯合上一條縫的刹那,他們看到了一隻血紅的大眼,那隻眼讓他們如墜地獄深淵,徹骨寒涼,隻想惶恐的大聲呼救,卻無法產生一絲反抗。
電梯金屬門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隨著上升,拍打在門上的爪印越來越深,幾個人團在角落除了發抖什麽都做不了。
程雙見有血跡從保鏢男人的身下蔓延,便奮力的將他翻開,只見他背部後心的位置有五個血窟窿……
男人還沒有死,可比起疼來,似乎濃濃的恐懼更讓他難以釋懷,他的牙齒咯吱咯吱打著顫,眼神渙散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