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過頭,丟掉腦海裡那血紅的畫面。
大月亮下不知何時出現的旋轉木馬已經成了唯一指路的光源。
音樂便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她不再猶豫,甩開背後的黑暗,嗒嗒嗒,邁步走向了未知的危險。
旋轉木馬是遊樂園最平常的那種遊樂設備,充滿天真的童趣和甜美的公主風,高台上錯落著二十幾匹馬,每匹的花紋都不一樣,有的頭戴皇冠、有的七彩尾巴,可惜,在這種如孤島般詭異的氛圍下,增添了一種恐怖電影片段的既視感。
稚嫩的小臉微微變色,她再也不想去遊樂園玩什麽旋轉木馬了。
小姑娘抱以敬畏之心,瑟瑟發抖。
程雙從小就膽子大,不怕黑不怕鬼,只是此刻的她如同走到了真空地帶,和其他人無聲無息的隔離開來,孤立無援。
即便融合了末世小姐姐的記憶,但她還是十二歲的小朋友,人生教會她做人,卻也沒有成熟到無所畏懼。
走過之處已經變為一片漆黑,像是腳踏黑暗,吞沒光明,唯有旋轉木馬閃爍著刺眼的彩色光芒。
明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程雙也沒有其它選擇。
她直接走到了掛著一個簡陋木牌的入口處,木牌上寫著一行紅字:‘獲取任天堂通行證的遊戲即將開始,請尊貴的體驗者選擇一匹旋轉木馬,所剩時間倒數:十、九……’
倒計時的聲音具現化,冰冷僵硬的機械聲替代了音樂,帶著一股危機重重的催促感,以秒計算。
程雙心中猛地敲響警鍾,本能的警惕心讓她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直覺。
若是不能及時坐到木馬上一定會有出人意料的危險發生。
小姑娘沒有過多考慮,腳步飛快的跑到高台上,選了臨近的一匹,剛要坐上去,大眼睛下意識的先觀察了一番,立刻挑出了這匹木馬的不妥之處。
不應該說是不妥,它頭頂一個不起眼的凸起小亮點呈紅色,微微弱弱的閃爍著,跟木馬五彩繽紛的色彩混雜在一起,不仔細看近乎看不出來。
這時候聲音數到了六……
心裡有一個聲音警告自己,要謹慎一些,再謹慎一些。
程雙不敢有一絲馬虎,快速的觀察起臨近的幾匹木馬,大多數亮點都是紅色,為數不多的是綠色的。
她咬住唇,放棄了眼前的木馬,找了一匹長亮著的綠點木馬坐了上去。
就在她坐穩的同時,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現在高台上,罵罵咧咧的隨便選了一匹跨腿坐上,隨即,刺耳的警報聲伴著倒計時一同響起。
那道身影明顯慌了神。
從各種怪物的捕殺下走到這一步的人,沒有幾個拎不清的,那人知道錯過了規定時間一定會發生什麽恐怖的事情,赤紅的眼睛立刻像是猙獰的猛獸盯上了程雙。
原本想開口提醒他的小姑娘立刻戒備起來,在對方舉起手裡拎著的磚頭惡狠狠的撲過來之際,她眼前一花,來到了一處偌大空曠的廣場上。
此地天空明亮,沒有太陽沒有雲彩,同樣也沒有陰暗。
地面上用白色石灰畫出幾條跑道,每條跑道加上白色分隔線足有十米寬,長度遙不可及,隱約望去,跑道的盡頭依然可見一片迷霧。
虛空響起的倒計時仍在繼續,‘三、二、一!沒有按時坐上木馬的體驗者和滿員不算其內的體驗者,很抱歉的通知您,領票入口已關閉。’
在最後一個字結束之際,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回蕩在所有人的耳邊,如同慘案就發生在他們的面前。即便是看不到,光聽聲音也知道沒能按時進入的人承受了怎樣的痛苦折磨。 跑道上的體驗者神情倉惶,眼中帶著一縷說不出的複雜。
也許是感同身受的悲哀,也許是逃過一劫的慶幸。
小姑娘的桃花眸騰地睜大,一下子明白了紅燈綠燈分別代表的涵義。
紅燈是滿員,綠燈是有空位。
先前的男人並未出現在跑道上,那麽就是說倒計時結束前他沒能找到紅綠燈的規律,所以被滿員的木馬排斥在外,那一聲聲的慘叫代表了一條條性命的終結。
如果對方不曾表現出任何惡意,以程雙的性格絕對會開口提醒,偏偏他寧願對弱小又無辜的孩子發出攻擊搶佔不屬於他的位置,也不願多去觀察求助,漸漸學會用冷漠對待壞人的小姑娘對他的遭遇根本興不起絲毫同情。
程雙撓撓臉蛋,吐出一口濁氣,立刻拋開了前一刻的事情,打量起周邊的新環境。
木馬是二十匹,跑道上的標識是從一到二十,不多不少。其中標記著十八和二十的跑道空無一人,夾雜在它們中間的十九跑道則是一個年輕女性, 因為兩側沒有人,她顯得格外緊張,正滿目恐慌的四下張望。
程雙所在的是第六條跑道,挨著她的是兩個熟人,五號劉娟姐姐,七號便利店的臨時工小哥哥。
“幸好你趕到了!”
劉娟眼角含淚激動的喊出聲,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擔心小姑娘,畢竟在困境中是這個孩子向她伸出了救命的手臂。
程雙笑了笑剛要有禮貌的打招呼,卻聽到突如其來的一陣喧嘩。
沒有人的兩條跑道陡然升起了一團團濃霧,很快的遮住了第十九跑道的所有光線。
被隔離在外的十九跑道上傳來女性尖銳的哭喊求救。
顯然她是被這樣的變化嚇得有些崩潰,畢竟濃霧代表了太多的不安。
劉娟哆哆嗦嗦彎腰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腳踝,望著霧氣滿臉的驚恐不定,嘴唇都在打著顫。
程雙心頭惴惴不安,只能拚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側頭看向另一邊神色淡漠的俊美少年,“哥哥,你在便利店遇到其他人了嗎?我記得早晨是吳倩姐姐的班!”
一直面無表情的少年撩了撩眼皮,看她一眼,語氣淡淡,“遇到了,換班的時候。”
他向遠方抬抬下巴,“她在第十五跑道。”
因為距離有點遠,程雙遠遠的望過去,正好和吳倩驚恐不定的目光對視上。對方看到她顯然極度震驚,神色疲憊鬱結,衣服有損傷血汙,隱隱可見嘴唇蠕動,不知是想說什麽卻最終沒能開口言明。
“那其他人呢?我爸爸媽媽回來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