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破涕為笑,白了李長博一眼:“你討厭!”
哪有這麽哄人的?
李長博則是慢悠悠道:“既是不委屈不傷心了,我便先功成身退了。還有個惡意傷人的案子等我去斷。”
說完,他還真走了。
付之一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等等,這個惡意傷人的案子,不會就是剛才的醫鬧事件吧?!
事實證明,還真的是。
李長博將陳大柱帶走了。
但是他前腳剛走,後腳魏寶蘭的親屬又來了。
這次,來的是魏寶蘭的婆婆魏婆子。
一聽說陳大柱被帶去了衙門,魏婆子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後就哭天喊地起來:“這可怎麽得了啊!怎麽好好的看個病,還去衙門了啊——”
付拾一看住她,忽然明白了什麽叫一脈相承:陳大柱雖然好像沒這樣,但腦子裡的觀念,也有問題的。出了事情,下意識的就找別人問責。
但該辦的事情也得辦,付拾一開口提醒魏婆子:“你兒子是因為打人,所以被帶走的。魏寶蘭的屍身,你們要盡快帶走。然後,你去交費吧。”
這是醫院,不是慈善堂,這一點,付拾一還是很清楚的。
但這裡收費,是真不貴。
可顯然魏婆子半點不想給錢,反倒是真一屁股坐在地上:“聽聽聽聽,治死人了還要收錢!這是什麽道理!我還沒讓你們賠錢呢!”
“好好的人拉過來,這才多久,就死了?那可是個孕婦啊,一屍兩命你們怎麽對得起天地良心——”魏婆子一面哭天喊地,一面坐在地上雙腿來回蹬。
來來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好奇的看一眼。
這裡比較靠近醫院大門,所以就連外頭的人,也跑進來看熱鬧。
一看人多了,魏婆子非但不收斂,反而更加起勁的哭嚎。
那聲音,都讓人頭痛。
葉素他們幾個也過來了,看著這一幕,都是滿臉陰沉,默不作聲。
付拾一知道他們有些寒心,便讓他們散開:“世上的人千千萬,每個人都不一樣,有講道理的,自然也有無賴。你們的職責是救命,不是跟她在這裡掰扯。這個事兒交給我。”
饒是如此,葉素也忍不住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罵道:“忒不是東西了!”
太醫署令也是連連搖頭,歎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付拾一擺擺手,讓他們趕緊走。
等他們都走遠一些了,她才似笑非笑的蹲下去,和魏婆子目光相對,然後問她:“你們將人送來時候,就是難產吧?孩子先下來一條腿,你是知道的吧?穩婆跟你們說,她們沒辦法了吧?”
魏婆子目光閃爍,避重就輕:“你們不是厲害嗎?”
“厲害也不是神啊。”付拾一收斂表情,冷冷的和魏婆子對視:“人交給我們時候,我們也告知了你們風險的。你兒子也是在免責協議上蓋了手印的。你如果想趁機訛錢,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就算你告到哪裡,也怪不到我們。”
“說白了,人送來時候,你們連肚子裡懷著兩個孩子都不知道,如何怪我們?眾目睽睽下,大家都看見是什麽情況!”
付拾一又看一眼議論紛紛的人群,朗聲道:“你們也不必背地裡說我們不行,說我們騙人。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今日這名產婦,接生的人,長安城找不出更好的!同樣的情況,你們也可以去問問認識的穩婆,看看她們能不能將人救下來!我們能搶回來一個孩子,已是無愧於心!”
她重新看住魏婆子,面色平靜:“你要鬧,我便陪你鬧。今日,是非曲直,我們定要論出個結果。而且,你那兒子,毆打大夫,恩將仇報,我們也得好好論一論!”
付拾一這些年鍛煉出來的氣場,這個時候還是很唬人的。
魏婆子看著付拾一,囁嚅半天,愣是不敢再出聲。
這個時候,人群裡擠出來一對夫妻二人,形容狼狽,滿頭是汗,一張口就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們來遲了。”
緊接著,那男人又無奈看向魏婆子:“阿娘,你這是做什麽?那產婆說得明明白白,那樣的情況,她是一個也保不住,咱們本來就是死馬當成活馬醫,您不能這樣!”
本來就沒有希望的事情,本來就是盡人事聽天命,如今這麽個結果,怎麽能怪旁人?
那男人旁邊的女子也是個孕婦,目測大概也是七八個月這樣,此時也開了口,“是啊,阿娘,你快起來。這事兒不能再鬧下去了。”
說完這話,她不好意思的朝著付拾一賠笑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多少錢?我們這就去交錢。我娘年紀大了,脾氣有點兒擰。”
對方態度這麽好,付拾一反而不好意思態度不好了,於是也善意一笑:“沒事,我們也理解,畢竟活生生的人送來——”
她一面說著,一面順口問了句:“你這幾個月了?”
那孕婦笑著摸肚子:“快七個月了,肚子有點兒大,看著像八個月。”
付拾一又看一眼她男人那張和陳大柱相似的臉,不由得面色一變:“他們兩是親兄弟?”
那孕婦點點頭。
付拾一咽了一口唾沫:“那他們父輩有沒有生雙胎的?”
那孕婦驚奇的看住付拾一:“您怎麽知道?我男人就是龍鳳胎!再往上數幾輩,也有一對雙胞胎兄弟!”
付拾一目光重新落在孕婦那大得很明顯的肚子, 乾笑一聲:“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是雙胎?你看你肚子這麽大——之前送來那個魏寶蘭,是你嫂子還是弟媳?她也是雙胎……”
一般來說,自然受孕的雙胞胎,更容易出現在祖輩上就有雙胞胎情況的家族中。
這句話,說得那孕婦一下愣住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肚子。
那大得過分的肚子,明晃晃的提醒她一個事實。
圍觀的人群已經“謔”了一聲,明顯的驚奇。
而反應最大的,是孕婦的男人,他一下白了臉色,“雙,雙胞胎?那可是要命的啊!我娘就是生產時候沒熬過來去了的——”
而且魏寶蘭,也是這樣沒了的。
他看著自己媳婦,兩個眼睛直勾勾的,最後竟然直挺挺的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