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下了馬車,李長博就斜睨了他一眼:“人若真是你殺的,不如你說說是如何動的手?”
這話一出,陸二郎頓時啞火。
一時之間,陸二郎囁嚅了好幾次,最終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李長博沒多看他一眼,就直接叫不良人敲門。
陸二叔很快就將門開了,連衣裳都換過。
陸二叔平靜道:“我隨你們走。”
付拾一怎舌:這分明是一早就猜到了?可是剛才為什麽不跟他們一起走?僥幸心裡?
付拾一有點兒想不明白。
陸二叔反倒是走到陸二郎身邊,抬手摸了摸他的肩膀:“二叔哪裡能讓你替二叔頂罪?二叔自己做錯了事情,自然自己承擔。”
李長博頷首:“那就一起去吧。”
陸二叔還請厲海將門鎖上:“這樣他回來,也不至於東西都了。”
李長博深深的看了一眼陸二叔,微微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懂得唐律。”
陸二叔笑笑,居然有那麽一點豪情——
付拾一用力揉了揉眉心:這個案子好像越來越複雜了,腦子有點不夠用怎麽辦?
一路回了何家村祠堂。
何家村的人看見叔侄兩個都來了,還有點驚疑不定。
不過一進了祠堂裡,世界也就安靜下來了。
只是停放的棺材和屍體,怎麽看都是有些滲人。
陸二郎一看見清姑的棺材,立刻就激動起來。
他瞪李長博:“人死了,就應該入土為安你不知?為何要打擾清姑的清淨?”
李長博平靜無比:“人死了,可冤也要申。”
陸二郎一路上也不知道想了多少,這會兒就冷冷道:“她的仇已經報了!那是那個世子的丫鬟,自然也要算在那世子身上!”
李長博坐下來,看一眼陸二郎:“一個人究竟是什麽罪過,該不該抵命,不是你說了算。而是律法說了算。”
“你濫用私刑,就是藐視律法,藐視朝廷。”
李長博語氣微冷:“當著清姑的面,我今日就讓你將整件事情好好說明白。”
李長博將驚堂木重重一拍:“你如何殺的汝陽王府世子?”
陸二郎言簡意賅:“我跟蹤了他,發現他十分喜愛打獵,而且每次都走那條路。我就一直在那兒布下陷阱守著。”
“他掉入陷阱後,他隨從也很快暈了過去。我將人都弄出來。將他帶到了清姑墓前。”
“我叫他給清姑磕頭,他還桀驁不馴。於是我就將他揍了一頓。”
陸二郎嗤笑一聲:“不過是繡花枕頭一包草。挨打時候只知道跑。我將他肩膀卸了,他根本跑不快,只能一直挨打。差點撞到了清姑的墓。”
“最後我就將他放了。將他的肩膀也接回去。允諾他,若是他能逃過我的追捕,我就放過他。”
陸二郎臉上冷冷的,看不出半點的懊悔:“他為了逃命,竟還想從斷崖上跳下去。我就乾脆射了一箭。我箭法很好。知道射在那裡,他不會立刻死。”
“清姑受到的折磨,我自是要千百倍的討回來!憑什麽他們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不將我們放在眼裡?
“他們要了清姑的命,那就必須用命來償!”
陸二郎歎一口氣:“可惜,折磨錯了人。但是也活該!我問他為什麽要殺了清姑,他竟然還敢口出狂言,說什麽殺了就殺了!”
陸二郎情緒又激動起來。
李長博頷首:“所以,你的香囊就是那個時候掉的。”
陸二郎說起這個,瞬間情緒就低落下去,似是有些後悔,又似乎是懊惱:“是。”
“那後面呢?”李長博追問。
可是陸二郎卻不言語了。
付拾一用大腳趾猜:後面就是陸二叔發現了這個事情,然後就想到了讓何大郎頂罪。
果不其然,陸二郎不言語了,陸二叔就了口:“他發現香囊不見了,就想回去找。我如何會讓他去找?當即就乾脆想到了去何家偷一個。”
“這樣一來,就算香囊掉的事情被發現了,也大可以說是何大郎不小心掉落的。”
“可沒想到,何大郎上山去了。”
陸二叔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一念之差,我就想到了,那既然這樣,將所有事情推到了何家頭上,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而且誰都會覺得合情合理。”
“那蜂蜜呢?又是為何?”李長博對這件事情疑惑最大。
陸二叔沉默片刻:“熊會吃掉他的頭和脖子,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懷疑他的死因。”
付拾一愕然片刻,忽然哭笑不得:“可是現在是夏天,山上的熊食物很多。它一點也不餓。所以它只是啃了一部分臉皮,將蜂蜜吃光了,就走了。”
付拾一沒說的是:但是如果假以時日呢?或者當時那頭熊正好餓了呢?那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就以何大郎被熊襲擊結案?
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有人說,這就是報應。
因為何大郎也是個殺人犯。
甚至不用這樣的巧合,只需要把仵作換一個就行。
付拾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站在自己面前這個中年男人,竟是如此的可怕。
而人心……也是如此可怕。
就連李長博都沉默了一瞬。
而後,李長博再開口的時候,就聽他緩緩道:“天網恢恢, 疏而不漏。”
其他人聽著,也是連連點頭:這就叫天意。
付拾一問陸二叔:“你從前是做什麽的?”
陸二叔垂下眼眸:“替人看家護院。”
付拾一無言:你糊弄鬼呢?看家護院的人,需要會殺人?那麽精妙的殺人方法——是個家丁該會的?
付拾一還想繼續問,誰知陸二叔反倒是自己開口了:“這件事情,和案子並無瓜葛。我當時騎馬上山,找到何大郎之後,本想悄無聲息殺了他,可他覺察了。所以我們還鬥了一會兒。”
“我不想用武器殺死他。這樣會被人看出來。所以費了一些功夫。還受了傷。”
陸二叔將衣裳解開,語氣不明的感慨了句:“如果不是他臨時心軟,刺歪了,我想,死的就是我了。”
付拾一看著那紗布上的血跡:“傷得不輕。所以屋裡的藥味,是你身上的。”
陸二叔默認了。
“何大郎胳膊上的淤青,也是因為你用拐杖做武器。”付拾一落在陸二叔的腿上:“我想,何大郎當時也很驚訝。為什麽一個瘸子,居然會有那麽好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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