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帶著虞凰他們回內城做客，因為我再次對虞凰出言不遜，惹怒了爸爸。那日午後，我竟然偷聽到爸爸對泰蘭爺爺說，若我再不聽話，就要打斷我的腿。”

聞言，戰無涯便說:“師父只是說氣話。”

“不，不是氣話，我太了解爸爸了，他說氣話是什麽口氣，說生氣時說真話是什麽口氣，我很清楚。他是真的想要打斷我的腿。當時泰蘭爺爺還勸過他，試圖用我們的父女情打動他，可他竟對泰蘭爺爺說...”

戰絳雪一想到那句話，便害怕得嬌軀顫抖。

見戰絳雪渾身都在發抖，戰無涯心有不忍，便按住戰絳雪的肩膀，問她:“師父到底說了什麽?”

“爸爸說，就算我死了，也沒關系，他還可以擁有無數個孩子。”戰絳雪眼裡布滿了絕望與痛苦，若非戰無涯借給她力量，她可能連站都站不穩。“無涯，你說，一個真心疼愛女兒的父親，能說出這種狠毒的話來嗎?我自小便驕縱跋扈，母親對我也多有不滿，但我做錯了事，母親會懲罰我，會冷落我，但她絕對不會放棄我，不會撇棄我。”

“無涯，我覺得爸爸根本就不是我們所看見的那種人。而且...”戰絳雪目光落到戰無涯的手腕上，戰無涯手腕上也戴著一塊智腦，這塊智腦就是戰夫人送給戰無涯的見面禮物。

一看到那塊智腦，戰絳雪便想到了母親。

注意到戰絳雪的視線，戰無涯垂眸盯著手腕上的智腦，若有所思地問道:“小雪，你想說什麽?”

戰絳雪抿緊唇瓣，她眼神掙扎了片刻，才說:“有件事情一直被我忽略，直到這些日子，我才察覺到不對勁。”戰絳雪神神秘秘的說。

戰無涯急忙追問道:“你指的是?”

“無涯，我媽媽是怎麽死的，你還記得吧?”

師娘之死，是戰神族所有弟子心裡的痛，戰無涯怎麽敢不記得。“自然記得。”戰無涯見戰絳雪神色不對，他聯想到師娘暗中放走禦天帝尊一事，心中對兩年前師娘之死，也存在著一些猜忌。

因此，聽見戰絳雪提到師娘之死，戰無涯便按捺不住心裡的猜忌，口氣猶豫地問道:“師娘的死，難道還另有隱情?”

戰絳雪柳眉緊皺著，她握著戰無涯的手臂，慢慢在草地上坐下。順手從草地上摘了一株野花，戰絳雪不安地撫弄著柔軟的花瓣，垂眸說道:“那次歷練，的確是一場自由歷練，可爸爸在閉關前，卻跟我說一句話。”

“什麽話?”戰無涯急忙問道。

戰絳雪抬頭盯著戰無涯，她說:“你記得吧，那時你正在為衝擊帝師大關做準備，你我皆知帝師歷劫雷有多恐怖，就連爸爸都為你感到擔憂，就更不要說我了。”

“而你與爸爸雙雙閉關前，爸爸曾無意中同我提過一句，說金色峽谷的谷底深潭中，生活著一隻黃金龍妖，那龍妖的內核又抵擋天雷攻擊的奇特神力。他說，等他閉關出來，就替你去取。”

戰絳雪突然捏碎了指尖的嬌花，她愁容滿面地分析道:“他那麽在意你，示你為最得意的弟子，他應該比任何人都關心你的安危才是。可他卻選擇在那樣的緊要關頭去閉關，還洋裝無意地在閉關前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我。你不覺得，這個舉動很奇怪嗎?”

戰絳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一打開這話題，就有些停不下來。

她自顧自地說道:“從前，我也跟所有人一樣，認為爸爸就是天底下最疼愛我的人，對爸爸的任何話、任何舉動，我都不會產生懷疑之心。直到前些天聽到爸爸對泰蘭爺爺說那樣的話，

我才發現爸爸並非我眼裡的完美爸爸。他能說出沒了我，還能有無數個孩子的話，就說明他並不愛我。”“既然他不愛我，為何要做出一副疼我寵我的假象?”

說完，戰絳雪猛然抬頭仰視著戰無涯，她將手中野花捏得汁水爆炸，打濕了她的指尖。“無涯，你說，爸爸閉關前說那些話，是不是故意想要引誘我去黃金峽谷，進而落入超級妖獸的窩?如果不是我聽了他的話，決定去黃金峽谷歷練，又怎會害死媽媽?”

“可...”戰絳雪又覺得自己的分析是不對的，她搖頭歎道:“或許是我陰謀論了吧，因為爸爸說的那些話，破碎了他在我心裡的形象，就對他過去的所言所行產生了疑心。他與母親做了數百年的夫妻，他們伉儷情深，情比金堅，他自然不舍得傷害媽媽...”

說著，戰絳雪自顧自地點了點，喃喃自語道:“一定是我想錯了。”

戰無涯望著戰絳雪，卻像是看見了從前的他自己。

當見到鎮魔雕後，戰無涯的心裡就對戰九霄產生了疑心，但可出於對恩師的敬重和愛戴，他總是不忍用最壞的心思去看待師父。如今戰絳雪的一系列反應，不就與他當初的反應一模一樣嗎?

人越是堅決地地否定一件事，往往代表這件事是真的，只是當事人不肯承認罷了。

“小雪。”戰無涯無情地說道:“師父能說出沒了你，他也能其他孩子這種話來，就說明他對續弦這件事並不在意。師娘才離世兩年，師父就能產生和別的女人再生孩子的想法來，你真覺得，師父與師娘之間的情誼，真比金堅嗎?”

戰絳雪臉上故作的逞強，再次變得破碎不堪。

“我...”

戰絳雪望著神色冷漠的戰無涯，她心裡吃了一驚。“無涯，你怎麽會說出這種話?”眼眸微轉，戰絳雪猜到了某種可能，她捂住了嘴，瞪圓桃花眼，難以置信地說道:“莫非你...你也對爸爸產生了疑心?”

戰無涯點了點頭。“嗯。”

“為什麽呢?”戰絳雪不能理解。

她會懷疑戰九霄，是因為她看清楚了父親對自己的真實態度。

可父親對戰無涯，從無二心啊。

無涯為什麽也會懷疑師父?

戰無涯喉嚨上下套動了許久，隻覺得嗓子發緊，他啞聲說道:“因為我也懷疑，師娘之死極有可能是師父一手促成的。”

“為何?”戰絳雪感到費解。

戰無涯四下看了看，確認沒有外人在，便三言兩語將戰九霄囚禁禦天帝尊，以及戰夫人無意中發現了禦天帝尊，並暗中放走禦天帝尊的事，同戰絳雪說了一遍。

說完，戰無涯總結道:“所以我懷疑，師父是發現了師娘的所作所為，害怕師娘會出賣他，抖出他的秘密，這才決定謀害師娘。而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一種死法，是比當娘的為了救女兒而意外身亡，更能讓人不起疑心的死法了。”

說完，戰無涯都被戰九霄這心狠手辣的手段給嚇到了。

“小雪。”戰無涯神色痛苦地望著頭頂那仿佛伸手就能觸摸的潔白雲團，他更咽地歎道:“我們可能，一直都將惡魔當做了神，被他出神入化的偽裝演技蒙蔽了雙眼。”

聞言，戰絳雪一臉驚懼。

“所以...所以你們是懷疑，懷疑爸爸他...”戰絳雪又一次用手捂住紅唇，流著淚啞聲說道:“你們覺得爸爸早就死了，如今活在爸爸體內的人，是當年的大魔修?無論你我，還是媽媽，亦或是姐姐跟禦天帝尊，他們都被這個大魔頭蒙在鼓裡?”

點點頭，戰無涯說:“這只是我們的初步懷疑。今天，我之所以陪著虞凰來尋找擬人松，其實就是為了見你一面，想要向你求證，想知道師父是不是真的對你說過那些話。”

“如今看來，都是真的。”

縱然如今的戰九霄是大魔修，可這些年來待他恩重如山的，不正是大魔修麽?真相被揭開，戰無涯倍感絕望。他一方面感念師父對他的恩待，但心裡又明白，戰九霄做出來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

他花費時間跟精力，不過是為了成功養一頭完美的魔物。

深深地吸了口氣，戰無涯抱緊戰槍，他望著浩瀚的藍天，清醒而堅定地說道:“修行魔道並不是一種罪。但修魔道，行邪魔之事，就必須除之！小雪。”戰無涯轉身衝戰絳雪淺淺一笑，他說:“助我除魔，為師娘大師姐和禦天帝尊報仇，為天底下所有被他所欺瞞傷害的人報仇。 可好?”

戰絳雪望著神情堅定無畏的戰無涯，心中的苦悶似乎也沒有那麽強烈了。

除魔...

戰絳雪丟掉手裡的野草，站起身來，衝戰無涯用力頷首。“好，我會竭盡所能幫助你。”

“好，那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了。若後續發現了任何異常，記得想辦法告訴我。”

戰絳雪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會兒，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見戰絳雪走了，戰無涯定了定心，也轉身朝山谷內走去。剛走了一截，戰無涯突然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靈力波動。

這股波動...

師父?

戰無涯驟然回頭，便看見了讓他目次欲裂的一幕。

只看見，戰九霄從天而降，化作一頭猛虎，猛地一口咬住了戰絳雪的腰。戰絳雪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便渾身是血地被丟棄在了草原中。

“小師妹！”戰無涯雙眼驟然變得血紅。

戰無涯瘋了一般朝戰絳雪跌落的地方衝去。

猛虎再次化作戰九霄的模樣，飛身來到戰無涯面前，擋在他的前面。戰九霄面無表情地看著戰無涯，他陰惻惻地問道:“你都知道了?”

戰無涯望著昔日他最敬重的師父，他痛苦地吼道:“她是你的女兒！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女兒?”戰九霄眼裡閃過一抹諷刺的光芒，他冷笑道:“你別忘了，170年前，我也曾失去過一個女兒。無涯，你真覺得，我在乎她們的死活嗎?”

題外話

晚安。

雖然是兩更，但是六千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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