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蒼老的容貌，看上去充滿了歲月的痕跡，是那麽的的真實。

　而虞凰記憶中的薇薇安，還是那樣的年輕美麗。

　虞凰勉強壓下心中的酸澀，衝薇薇安牽強地笑了笑，才故作自然地說道:“你看看，你的孫子都能打醬油了，而我的孩子在肚子裡才剛有心跳呢。”

　“這以後，咱們閨蜜上街，知道的會覺得咱倆感情好，不知道，還以為咱們是外婆帶著女兒跟外孫逛街呢。”

　薇薇安被虞凰這話逗得開懷大笑，“嗨，你要管我喊一聲媽，我一定給你備足了見面禮。”

　虞凰笑罵薇薇安:“你倒是臉皮厚。”

　薇薇安盯著虞凰年輕貌美的模樣，無不羨慕地說道:“我看著你，就總覺得自己也還很年輕。最近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等我走後啊，你就把我跟尚安葬在一起。往後，咱們家那幾個不爭氣的孩子，也得麻煩你多照看著些。”

　“如果他們做錯了事，走錯了路，你就給我狠狠地抽他們，他們可敬重你和盛老大了。”

　虞凰便連連點頭:“那好，我打人可是專業的。”

　薇薇安又說:“把鏡頭挪挪， 讓我看看你的肚子。”

　“這還沒顯懷呢。”虞凰將手機拿開對準了自己的肚子， 薇薇安看到虞凰那平坦的小腹，她便笑道:“五十年前我便為你的孩子準備好了新生禮，如今五十年過了，新生禮都換了好幾十輪， 今年可算是能派上用場了。”

　虞凰這下是真被薇薇安的話逗笑了。“那得怪盛驍不給力啊。”

　“小心這話被盛驍聽見了， 會跟你算帳。”

　兩人聊了很多，直到飯熟了， 盛驍來喊虞凰下樓去吃飯， 虞凰這才掛斷跟薇薇安的視頻通話。

　她跟著盛驍一起下樓，見虞東海也過來了， 便喊了聲:“阿爹， 怎麽突然過來了?”

　虞東海舉起手裡的B超單，笑著說:“我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孫子的人生中第一張照片了。”

　他愛不釋手地撫摸著B超單，眼眶通紅地說:“這孩子一看就很聰明活潑，隨你。”

　聞言， 盛驍悶笑， 虞凰則有些無語。

　“先吃飯。”

　“嗯。”

　走到餐廳坐下，虞凰跟虞東海說起了今天體檢時發生的一些事。想到她與那鄧衛東鄧院長之間的淵源， 便問虞東海:“阿爹， 我毀容後， 咱倆剛重逢那會兒， 曾在公交車上遇到過一名網癮少年。我當時就便預見到了那孩子有可能會喪生火海， 便提醒了他一句。他也因此避過了一難， 如今成為了人民醫院的院長。這事， 你還記得嗎?”

　虞東海想了想， 搖頭說:“那麽久遠的事了，我還真不記得了。”

　“鄧院長看你腿腳不便， 還給你讓過座呢。”

　聽到‘讓座’這個細節，虞東海依然沒有特殊印象。他說:“我是個殘疾， 每次坐車都有人給我讓座，我這記性不好，真不記得了。”

　虞凰一聽，就沒再追問。

　“你嘗嘗這藕尖。”虞東海將清脆酸爽的藕尖夾到虞凰碗裡， 他說:“這個開胃，多吃點。”

　虞凰點點頭，吃了口藕尖， 便放下碗筷，說:“我飽了。”

　盛驍見她吃得這麽少， 多少有些擔憂。“不再吃點嗎?你今天都沒怎麽吃東西。”

　虞凰搖頭，“吃不下。”

　虞東海便說:“孕早期都這樣，明明餓的不行，但就是吃不下東西。再過兩天，酒酒嘔吐的反應還會更明顯些，到時候就什麽都吃不下了。”

　盛驍想到那個畫面，頓時為虞凰心疼起來。“實在吃不下就不吃了， 等會兒想吃什麽，直接告訴我，我給你弄。”

　“好。”

　虞東海跟盛驍接著吃， 虞凰便拿著B超單走到主客廳去休息了會兒。等盛驍他們也吃完飯， 虞凰便叫上他倆一起去外面的庭院乘涼。

　盛夏晴空，繁星布滿天空， 虞凰望著漫天星宿， 她突然說:“阿爹當初帶著殷族族民獻祭後，那漫天的綠色靈魂團冉冉升起，比眼前這片星宿，還要美麗。可我每每回憶起那一幕，都感到窒息痛苦。”

　見虞凰又提起五十年前的往事來，盛驍與虞東海紛紛偏頭去看她。虞東海說:“酒酒，阿爹現在還活著，那些痛苦的記憶，就不要再想了。”

　盛驍跟著附和:“是啊酒酒，你現在懷著身孕，盡量放寬心態。”

　虞凰笑了笑，又一次掏出那張B超單看了起來。

　盯著B超單上那團模糊的陰影，虞凰自言自語地說道:“成為神相師，與驍哥長相廝守，復活阿爹，再孕育一個孩子，更是成功地拯救了地球末日時代的幸存者們，甚至於去醫院產檢都能遇見少年時候有過一面之緣的故人...這一切都完美的不可思議，簡直就是我理想中的世界。”

　“可是驍哥，阿爹，你們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世外桃源，沒有完美世界。”

　聞言，虞東海跟盛驍的表情都出現了些微的變化。

　盛驍握住虞凰的手，有些擔憂的說道:“酒酒，你說這些做什麽?”

　虞凰將手從盛驍掌心抽走，輕輕地搭在腹部，她說:“此刻， 我能清晰感受到肚子裡那個與我血脈相連的小生命的存在，我也能感受到阿爹對我的愛護跟疼愛，更能感受到驍哥對我的愛意，以及朋友們對我的熱情。但是...”

　虞凰閉上眼睛，臉上落下熱淚，她說:“這都不是真的。”

　聞言，盛驍表情巨變，正想說點什麽，虞凰卻驀然睜開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的眼睛，無比鎮定地說:“你不要再編造任何謊言誆騙我了。”

　盛驍立馬辯解道:“酒酒，你如今記憶出現了混亂，你自己都不清楚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你是不是又認為現在的生活是假的?”

　虞凰立馬打斷盛驍:“不是我認為，而是我已經看穿了你們的把戲。”

　虞凰淒楚一笑，她搖著頭說:“這個幻境的確很真，真到連我都無法辨別真假。但它仍然不完美。”

　盛驍下意識問:“哪裡?”

　虞凰道:“鄧衛東，鄧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