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的父母二人與上次見面沒什麽區別,可短短的兩天時間,這一對夫妻似乎更加蒼老。
他們強撐著的某根弦,在得知女兒的死訊後驟然斷裂,原本還可以維持的生活,似乎突然變得不知所措了起來。
當夫妻二人來到本市法醫所在的地方,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楚歌。
楚歌手臂上停留著一隻閉著眼睛的烏鴉,他微微垂了垂頭,開口道:“很抱歉……”
“娃呢?”大姐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指帶著顫抖,但很用力。
“在裡面,我帶你們進去吧。”
繞過一個走廊,打開一扇白色的門,裡面的場景便展現了出來,幾具被白布蒙著全身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床上,環境肅穆無比。
楚歌剛想開口告訴他們位置,二人已經朝著正確的方向跑了過去,根本不用提醒就能找到自己的女兒。
楚歌也便沒有說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夫妻二人手拉著手,一起掀開了白布,露出了那一張對他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臉。
一直紅著的眼睛,到底是落下眼淚來。
半晌,哭聲越來越大,夫妻二人相互抱在一起,聲嘶力竭般的哭了一場。
旁邊的警察也默默地站在一旁,低頭哀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二人收起哭聲,男人開口問道:“什麽時候……能帶我娃回家?”
“三天后,我們需要做個屍檢。”
“好,那……能不能讓我們再陪陪我娃?”
一個警察點了點頭。
旁邊的警察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那個警察伸手製止他說話,然後出門去了。
他要去把其他進來的人攔下,至少,這一會兒時間要為孩子的父母爭取。
夫妻二人並沒有在意警察的動作,他們的目光死死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沒有一絲挪開。
“娃,不怕,爸三天后就接你回家。”男人粗糙的手摸上了陳希的臉,聲音帶著顫抖,但很溫柔。
“爸沒本事,但你想要的公主裙都給你買了,有點貴,一千多一件,爸少吃點,我娃這幾年的公主裙就有了。”
女人也伸出手,摸上了孩子另外半張臉:“我娃別怕,爸媽都在呢,都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啊……”
“之前每個周回家看到爸媽都要哭鼻子,這次準你哭了,媽不罵你……”
“……”
楚歌一直站在一旁,等夫妻二人情緒稍微穩定下去,才開口說:“對不起,我沒能讓你們見她最後一面。”
如果……他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那一定不會選擇輕易的上了二樓。
可世界上沒有如果,沒有任何一個鬼在執念散了之後能夠回來。
他們,真的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從此世間不再留念,從此隻存在於別人的記憶裡,直到新的記憶將他們覆蓋,一點點的失去所有生活的痕跡。
“沒事。”那個在他第一次登門把他用掃把趕出去的女人,此刻溫柔的笑了笑,紅紅的眼睛看著他,說道:“沒關系……已經很好了,我們的女兒,她的臉上是帶笑的……沒有遺憾……走了也好。”
楚歌看了看陳希的臉。
說實話,他看不出來這張臉上有什麽笑意的存在。
或許是親人之間有什麽特殊感應吧。
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楚歌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了。
該吃午飯的時間。
然而,他剛剛打開家門,
房間裡就飄出來一股熟悉的香味兒,那個味道是……火鍋。 香味是從白雅的房間裡飄出來的,估計是白雅自己叫了外賣,然後讓人家外賣員從窗戶遞進來的,畢竟這窗戶又沒裝什麽欄杆。
“一起吃嗎?”白雅對著他招了招手,“你說得對,這種東西……一個人吃總覺得沒那麽對味,還是兩個人一起吃好些。”
楚歌有點憂愁的想,這要是一天三頓都是這……那誰受得了?!
不過火鍋還是香的,一天兩頓完全沒問題!
楚歌坐下之後也就毫不客氣的開吃,自己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楚歌打開門一看,嗯……是警察。
“你好,這裡是A市……楚先生?”警察愣了愣。
旁邊的一個外賣員還在激動的喊:“就是這裡!這裡面關了一個女人!明明門鎖的好好的,點了外賣要從窗戶送進去,女人手臂慘白慘白的,根本就是長久不見光的結果!”
“……”
楚歌微微沉思一下,對著這個外賣員露出了客氣的笑容:“兄弟,你弄錯了,那是我……精神不太好的姐姐……”
外賣員:“……”
楚歌感覺到手臂上的烏鴉狠狠地啄了他一口,頓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辦法,只能忍著,他擠出一個笑容,對著兩個警察使了個眼色。
兩個警察:“……既然是你姐姐, 那讓我們也看一下吧,我們需要確認對方不是被迫的無辜女人。”
“……”
得,您這是一點也沒理會到我的意思。
楚歌求助性的轉過頭,看向白雅的房間,白雅紅色的眼睛冷冷的看著他,然後緩緩變成了黑色。
她也不想被其他人發現自己的存在。
等到楚歌帶著兩個警察和外賣員進去的時候,白雅已經變成了黑發黑瞳的模樣。
楚歌一愣。
白發紅眸的白雅,看著是詭異又清冷的,而黑發的白雅,看著……卻多了一絲陰冷與……魅惑。
是的,很奇怪的一種魅惑感覺,讓人明明覺得十分危險,仍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一起吃火鍋嗎?”楚歌沒再看她,而是問兩個警察與外賣員。
“不許。”白雅冷聲道。
就這麽點食材,還給其他人吃?
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沒有,我就客氣一下。”楚歌嘴角抽了抽。
“還有,乖孫兒,別叫我姐,叫奶奶。”
楚歌:“……”
好的,他已經不用證明自己姐姐精神有問題了。
白雅真的乖,自己給自己佐證,完美!
把兩個警察與外賣員送走,楚歌回頭的時候看到白雅還沒有變回來,仍舊是黑發黑瞳的樣子,他愣了愣,看著手臂上的烏鴉。
這黑色……怎麽感覺與烏鴉身上的黑色一模一樣。
甚至……不經意間,他都感覺自己面前站著一隻巨大的烏鴉,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