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理解,這樣的心態,在孟遠橋看來,其實是十分幼稚且可笑的。
其他的不提,單隻說孟昭懷疑自己父親被人打擊,一蹶不振,鬱鬱而終,和其大伯有關,且與爭位脫不開乾系,實則就是過於解讀,根本沒有依據。
其他人不說如何,他和自己的大哥,也就是前孟家家主,雖然有些觀點不合,但很了解這位大哥,固然喜愛那位次子,卻早已經定下要將爵位,以及家主之位,傳給老大,即是孟繼祖。
當年他未曾離家時,孟正安年紀尚淺,雖有天賦,但過於好武,相較於孟繼祖的長袖善舞,政治頭腦出眾,只能說是一個有天賦的武夫,承擔偌大家業,略有不足。
故而,眼前面具人所言,關於孟昭的種種懷疑,不忿,乃至仇恨,在他看來,純屬是年紀太小,沒有人教導,自己心思又太雜,才有這般多的心眼。
再說故意將他送出去,而不是將自己的子嗣送出,這在孟遠橋看來,反而更不是孟繼祖的手法,只是遵照上面的旨意來辦。
很簡單一點,哪怕因為有皇朝大帝的旨意行事,依然有人在暗中詬病孟繼祖在排除異己,連親侄兒也不放過,這對於他這樣一族之長來說,就差指著鼻子說他不乾人事,沒資格當這個一族之長了。
【鑒於大環境如此,
同樣不是智者,有為之人,可以做的出來的蠢事。
孟繼祖又不是善類,更不止一個兒子,沒必要做這種對自己名聲不利的事情。
不過,他也只是在心裡加以否定,沒有直接訴諸於口,因為他很好奇,面前這個神秘人,是怎麽如此清楚孟昭年幼時的所思所想呢?
莫非此人就是早年的三十六貴子之一,和孟昭相熟,當年聽到孟昭的種種抱怨,今日轉述給自己聽?
趙渾自不知自己幼年時的種種所思所想,盡數都為面前這位長輩所否定,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並繼續講述那位「孟昭」的後續經歷。
入京之後,這被皇朝大帝召集的三十六人,也就是三十六貴子,被統一安排在大慈恩寺當中生活,地位雖有,距離正兒八經的貴族,卻相差甚遠。
好在,那慈恩寺乃是皇家寺廟,朝廷禮部,尚且派遣博學之士,為年幼者開蒙,講學,以免真的將這些貴族子弟,養成吃齋念佛的和尚,未來難以和這些子弟背後的家族交代。
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三十六人當中,也劃分出三六九等,強者欺壓弱者,弱者遭到霸凌,卻也只能默默忍受。
孟昭便是當年被霸凌者之一,但也因為他的被霸凌,心中積蓄了相當大的仇恨與怒火,叫他有機會,被一個龐大勢力做收納,利用。
這勢力,便是如今在神州掀起不少風波的布衣盟,而牽引孟昭至布衣盟的,則是當年傳授他們知識的一位先生。
聽到這裡,孟院橋隱藏在扭曲黑暗中的面容有些凝重,明亮的眼睛,幾乎迸射出實質性的精芒,刺的趙渾肌肉緊繃,緊張的看向他。
「你繼續往下說。」
趙渾見狀,微微一安,不怕他反應大,就怕他沒反應。
於是,便加快進城,草草的略過中間的一些過程,快進到十年之期將滿的時候。
因為有布衣盟的支持,以及掩護,孟昭有很多外出的機會,一次,他在大街上,遇到了一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年紀相差不多,甚至連聲音,都很相似的人。
孟昭覺得,自己若是就這麽返回孟家,很大概率,會成為被圈養的廢物,再無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關於這一點,孟遠橋並不否認,孟家嫡系三脈,大房
和三房都有長輩撐腰,二房只有一個老仆,資源,人脈,各方面都不具備競爭的優勢。
更何況,按照尋常人的眼光來看,孟昭在玉京慈恩寺待了十年,不彪也傻,八歲時所表現的資質,也不算頂尖,的確可能會就此埋沒。
故而,孟昭想到了一個法子,和布衣盟之前的一個策略相彷,那就是,尋找一個替身,進入孟家,而自己則在外奔走,利用布衣盟的巨大平台優勢,給自己創造更好的未來。
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孟昭,甚至還特意動用一定的代價,給那個乞丐灌頂傳功,洗精伐髓,讓一個隨時餓死,病死的卑賤之輩,擁有了逆天改命的可能。
頓了下,趙渾見這孟家宗師,即是孟遠橋,並沒有過激的表現,似乎松了口氣,繼續講述。
在他的口穩中,這代替真正孟昭,進入孟家的乞丐,也是一個天才,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孟家兩個長輩的認可和欣賞也就罷了,本身也在南安,乃至冀州,擁有一定的名聲。
更後來,此人脫離真正孟昭的控制,竊取孟家子弟之名,另辟一支,來到靈武城,突飛猛進不說,更經營好大一片勢力。
而真正孟昭,此時此刻,已經再難遏製此人,甚至,反而擔心要被其滅口。
說到此處,趙渾緩緩抬手,將自己臉上戴著的青銅面具摘下,露出一張斜眉入鬢,目如燦星,英俊非凡的臉蛋。
這張臉孔,若是叫外人撞見,八九成會錯認為孟昭,因為兩個人實在是太過相似。
當然, 一些細微的差距,仍能分辨出來。
譬如,孟昭多次洗精伐髓,功力大進之下,生機趨於濃烈,面貌稚嫩,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上兩三歲。
再比如,孟昭的紫元龍體,使得發色中摻紫,童孔的顏色,也是紫中帶黑,給人以濃濃的壓迫感。
反觀此人,或許是多年的奔波,叫他略顯滄桑,棱角相似,可細微的發色,童色,以及氣質,和孟昭也有很大分別。
不需要兩人當面對質,只要是熟悉孟昭的人,都能看出,相似歸相似,他們兩個仍是截然不同的人。
至於,誰是真正的孟昭,誰是假的孟昭,就難以分辨了。
「叔爺,我此言非虛,您應該也聽過,當年三十六貴子,多有被掉包之事,皇朝大帝下旨追查。
而如今在揚武軍大營坐鎮的那個人,便是侄孫四年前,一念之差,救下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