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樓裡美人多，卻大多是些脂粉美人。而唱小曲的秋容，清爽秀麗的容貌反倒成了一道難得的風景，總能吸引好些漢子的目光。

　　但漢子們是知道分寸的。典力在這群獵人中有些聲譽，而且還得到鐵腳的重視，大家夥兒心裡明白這姓典的家夥挺在意這個唱小曲兒的，所以看歸看，卻是不會輕易動的。

　　宛如百靈鳥兒的聲音在這個小樓裡回蕩著，旁邊的老兒專注地彈奏著一把小琴。琴身烏黑發亮，三根弦，下有一圓鼓。

　　琴音中彌漫著一股蒼涼古老的氣息，伴著那百靈的歌唱，別有一番韻味。兩種本就不和諧的聲音在這一刻竟是特別地合拍，仿佛把大家帶入了迷霧森林的深處。無數的巨獸咆哮，無數的鳥兒歌唱。

　　這種風格恰恰是這些漢子的最愛，這也是他們非常喜歡來到這個聞香樓來喝喝酒，聽聽曲的理由之一。當然，更離不開那些美麗動人的女子相伴所帶來的誘惑。

　　三樓有個房間，房間裡有面鏡子。不知道是裝了什麽機關，此刻這面鏡子裡正映射著二樓的景象。醉酒的漢子，摟抱的男女，來去的侍女都在這鏡子裡映著。當然，那台上唱小曲兒的秋容和老頭兒也沒有拉下。

　　鏡子邊，南霸那小小的身子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正皺著眉頭看著。那椅子夠大，他的身子卻小，看上去有些可笑，就像一隻小猴兒坐在了大沙發上。

　　旁邊站立的正是那聞香樓的老板——聞香。她看著南霸，臉上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今天晚上怎麽有興趣在這兒看個半天?這天天都這樣的景象，有什麽好看的。”

　　南霸還是緊緊地皺著眉頭，盯著那鏡子。看著看著，身子從躺臥的狀態變成了直坐著，似乎發現了什麽。

　　“你究竟看出些什麽了?看你這皺著眉頭的樣子，莫非我在這裡經營了將近十年的聞香樓裡有什麽古怪?切！”聞香舉起手中的一方紅帕子拍了一下南霸的頭，扭動腰肢就要離開。

　　這時，南霸的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手像鐵箍，令她動彈不得，有些惱怒。

　　“慢著慢著……”

　　南霸嘴上說著，手放松了些，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捏痛了這位已經屬於自己的女人。

　　“幹什麽！”聞香有些惱怒，但還是轉過了身來。

　　“來來來，不要生氣。”南霸一把摟過了聞香，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這本是個小鳥依人的姿勢，現在卻成了大鳥壓人的態勢。南霸的臉都被那肉給壓住了大部，但他毫不在意，反而非常享受。

　　“這兩個人從哪裡來的?”

　　“哪兩個?你是說在這裡唱小曲兒的老頭和他女兒?”

　　“對！”

　　“那是我在街上找來的。一日無事，去街上逛了逛，剛好發現這麽一對父女正在那兒賣唱。你要知道我在都城可是靠著才藝出名的，可不是那些靠身體的賤貨能比的。”說到這裡，聞香臉上自然流露出一種驕傲。

　　“我一聽，這兩人的水平竟是不比都城宮裡的琴師歌伎差。你想，我會放過這樣的人才嗎?當然是招了進來。”

　　“哦，是這樣嗎?”南霸摸了摸光光的下巴。若不是他長得有些小，這臉蛋兒還是非常標準的帥哥范兒。

　　“有什麽問題?”聞香有些不高興，掙脫了南霸的手，站了起來。

　　“你知道他們從哪裡來?”南霸追問，眼睛還是盯著那鏡子。

　　“他們自稱是從南方來，一直在一些小城鎮裡賣唱為生。

我聽著這口音也是地道的南面口音，應該是真的。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是這樣……我沒看出來什麽問題，但總有種感覺，這兩個人似乎不像你說的那樣簡單。那是一種感覺。”

　　南霸不再說什麽，而是將身體埋進了椅子裡，閉上了眼睛。此刻，他心裡卻是一陣翻騰。因為這兩個人給他很不好的感覺，有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極西之地那個裂縫中。雖然只是一絲絲，卻莫名地讓他驚了一下。

　　再次睜開了眼，看了看鏡子。

　　“或許只是錯覺。”他自言自語。

　　天上，圓月當空，灑下清輝，整個焦土鎮都在這朦朧的月光之下。

　　時辰已是午夜之後。這裡並不像都城那般有專門報時辰的人，但聞香樓裡卻有報時辰的小小機關鳥。所以這鳥兒一叫，便意味著這聞香樓今日的生意便結束了。

　　四處很靜，偶爾只有一兩盞燈火亮著。遠處的軍營像黑色的巨獸，散發凜冽的殺氣，震懾著這裡的一切。

　　深秋的夜有些寒，這些聞香樓的客人們噴著酒氣，留宿的留宿，回家的回家。雖然在這裡代價不菲，卻是人生中極快樂事。所以一片嘻笑聲中，這街道就逐漸冷清了下來。

　　緊了緊衣領，秋容拉著老父，行色匆匆地行走在街道的月光中。看看左右無人，兩人一下便隱入了街旁的黑影中，黑影一陣蠕動，這兩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黑甲軍營在鎮北，而鎮南是離軍營最遠的地方，所以鎮南的房子相對來說最是便宜。秋容和老父親正是住在城南的一所小房子裡。

　　房子不大，卻也佔地兩百多個平方，幾連間的平房和一個大院子。這裡缺的不是土地，這兩百來方若是放在都城定是需要幾車黃金，但在這裡僅僅被稱為一個小房子。

　　月光雖亮，總有照不到的地方，而這些地方就會形成黑影。

　　此時，這房子簷角投在地上的影子突然動了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影中掙扎。然後，這影子漸漸地活了過來，變成兩個人形站了起來。

　　正是秋容和老父。

　　“吱呀——”幾間平房中間正堂的門突然被推了開來， 發出一聲響。

　　“誰?”

　　秋容和老者突然齊聲驚喝，看向房門，臉色大變。

　　老的舉起了琴，琴邊寒光流動，竟是成了一把奇形的刀。而秋容手中的折扇也是一變，成了一把十幾把短劍組成的兵器。月光在兵器上流動著，像一泓秋水。

　　“你們兩個反應也太慢了吧！莫不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一個女聲冷冷地傳了過來。緊接著，一個婀娜的身子便從那黑暗中走了出來。

　　猶如黑暗中走來的月光女神，一襲綠色長裙裹著完美的身材令人刹那驚豔。再看那橢圓臉兒，仿若粉雕玉琢，竟無瘕疵，實是一等一的美女。

　　“媚……媚大人。”老者一見這人，馬上收了琴，竟是直接跪了下去。旁邊的秋容也收了扇子，趕緊跪了下去。

　　女子表情高冷，緩步走到這兩人面前，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伏地兩人絲毫不敢動，只是趴著。

　　“咯咯咯——”

　　清脆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瞬間擠滿了這個小院。纖纖細指掩了一下那櫻桃紅唇，笑聲終止。

　　“秋老快起來吧，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我是秋容的小妹，你們叫我小妹就行了。”

　　“媚……媚大人，這可使不得，我們怎麽能直呼你的名字呢?”被稱為秋老的老者還是不敢起來。

　　“不，不是小媚，而是小妹，妹妹的妹。咯咯咯——”

　　又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這小妹的兩手一抬，十指輕動間，地上的兩人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扯著，一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