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哇——”
“哇——”
孩子大哭的聲音在房屋裡響起。
他拚命地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臉上已經哭成了花。本已經光滑細膩,變得好看的一張臉,這一刻完全成了初生嬰兒的醜模樣。
變形的臉,露出沒牙的上下齶,好是淒慘。
他想站起來,但是作為剛出生只有一天的嬰兒,這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所以他只是雙手在那兒拚命地想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結果卻無濟於事。
旁邊的母親可就急壞了。她躺在床上不能動,對外面的事情也有預感,總感覺事情不太妙。
她把孩子緊緊地摟在懷裡,不住地哄著,拍著他的後背。可是孩子不知道怎麽了,就是拚命地哭,拚命地掙扎。
柳氏坐在地上,正抱著自家的小阿月哄著,無暇顧及。而穩婆驚魂稍定,就準備要告辭。
張家媳婦兒擔心著自家老公的安危。當她看到自家老公拿著武器出去的時候,心裡就不踏實。
當外面的虎吼和虎爪拍地的震動一起傳來時,孩子哭得更是激烈。屋內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不知道該怎麽辦。
“姐姐,要不要出去看看。”柳氏非常擔心。
柳氏的丈夫早逝,在她生下女兒後的一年,就因為在林中打獵遇到了猛獸不幸離世。她一人拉扯著女兒阿月長大,多虧了東方一家的不斷支持,才得以生存下來。所以她對東方一家非常感激,對慕容感情更是特殊,以姐姐相稱。
“這孩子是怎麽了?”穩婆還沒走,其實也不敢走。她看著慕容懷裡還在不斷掙扎著哭泣的孩子奇怪地問。
作為在這十裡八村有名的穩婆,這個孩子出生以後的情況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范圍之外,甚至讓她覺得這孩子有些妖。
這一屋子的人尚不知外面已經成了一片焦土,猶自猜測著外面發生了什麽。令人心悸的野獸吼聲和大地的震動聲和昨日的景象相比,卻是弱了不少,所以並沒有在她們的心中引起更多的震撼。
“我去看看!”張家媳婦理了理自己的亂發,爽快地說道。
這個小個子的女人和自家男人一向來是東方箭的忠實擁戴者。她擔心著自己的丈夫,也擔心著外面的東方箭和巫山,這幾位都是平時非常照顧他們的人。
“嗷——”
又一聲虎吼傳來,大地又開始顫動起來。桌上的一個碗抖了幾下,就掉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門口突然闖進來一個黑影。
“不好了,不好了!大家快走,快走呀!”說話的人異常激動,氣喘籲籲。
“俊!怎麽了?”
張家媳婦小巧的身子一下子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這個闖進來的黑影,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門外,已經是一片嘈雜的人聲,哭聲、喊聲、腳步聲響成一團,聽著應該是向南方去了。
慕容看著懷中還在哭鬧不止的孩子,皺了皺眉頭:“張俊,東方呢?巫山呢?”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外面肯定出事了。而現在只有張俊一個人回來,這事情有些不對。回想著剛才那不同尋常的虎嘯和大地的震顫,她的心忽然就抽了起來。
張俊與妻子抱了一下,馬上急急地推開妻子,對著慕容大叫:“大嫂,你們趕緊想辦法走吧。東方大哥和巫大哥正和那巨虎對峙呢?”
“什麽?巨虎?”慕容一下緊張起來。
柳氏抱著女兒癱坐在地上,
已經面無血色。這兩天一連串的打擊讓她覺得不可承受。小阿月那好看的臉半埋在母親的胸前,那露出的小眼睛裡滿是恐懼,小嘴一扁一扁的,隨時有可能哭出來。 “可是那傳說中的巨獸?”慕容緊張地再次追問。
張俊一下跪了下去,掩面而泣,說:“它好大,真的好大。村子裡的人給它塞牙縫都不夠啊!嗚嗚嗚——”
“東方大哥,巫大哥……嗚嗚嗚——”
哭聲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一下子,整個房子裡,除了慕容,所有人都大哭起來。那個穩婆更是乾脆,一聽到是巨獸來襲,直接暈倒在地上。
“怎麽走?如果真是巨獸,我們走得了嗎?”慕容突然平靜下來,看著屋裡的人,臉色異常的冷靜。
“哇哇哇——”懷裡的孩子還在掙扎著,亂動著,意欲掙脫束縛。
憐愛地看了一眼孩子,慕容向著窗外望了望,將孩子再次抱緊了些。
窗外陽光明媚,難得的好天氣。風中帶著的陣陣肉香和焦糊的氣息混著濕意不斷地吹入房中,提醒著所有人昨天剛剛經歷的天災。
村民們奔逃的聲音漸斬遠去,而窗外的光卻開始亮了些,更亮了些,終於化為了一團強烈的光芒,仿佛一個小太陽在村子裡誕生。
“這是什麽?”張俊張大了嘴巴。
“啊!”大家發出了驚叫,都用那手遮住了眼睛,避免強光的照射。
躺在床上的慕容嘴角露出了一抹慘笑,這笑裡包含著無奈、痛苦、糾結等種種複雜的表情。她把孩子抱起,緊緊地貼在了臉上。
終於,她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嗚咽起來。
這道光,只有她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東方家族的保命一箭,其實也是奪命一箭。以燃燒射手的生命力為代價,以金箭為引,爆發出恐怖的威力,給敵人致命一擊。
這種箭術只有修行者的體質才可以承受,而東方箭並不是修行者。
說也奇怪,剛剛還在大哭大鬧的孩子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兩隻小手抱著母親的頭一聲不響,只是將臉緊緊地貼著。
高地上,猶如被一枚導彈擊中,硬生生地矮了三尺。掀起的泥土在空中天花散花般灑落,化為蓬松的物質,蓋住了一切。
巨虎踉蹌著向著村裡僅存的小屋走來。它的肚子上破開了一個大洞,隱約可見肚腸,鮮血直流,灑了一路。而它的眼睛裡充滿著仇恨,死死地盯著那座小屋。
看樣子,肚子上的傷很重,讓它無法再跳躍。所以它踉蹌著,一步步地向小屋走來,時不時地大吼一聲,露出那染血的尖牙。
小屋馬上就在眼前了,屋裡人類的哭聲已經清晰地傳了出來。
“吼——”
巨虎舉起了巨爪,猛地向著小屋拍下。同時,血盆大口已經張開,咬向了小屋。眼見著就是屋毀人亡的下場。如此巨物,斷無幸存的道理。
但是,想象中的景象並沒有出現,小屋依然立在那裡。而巨虎,卻突然僵在了空中。
“啪!”伸出去的巨爪忽然就從空中掉了一截下來。
“轟——”那個碩大的虎頭緊接著也從身體上分離,砸落在地上,激得黑灰飛揚。
就像有一把解剖刀在空氣中飛舞,這隻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黃色巨虎,不多時就化為了數十段血肉掉了下來,砸在房子的邊上。
血液在風中飄灑,地上有血水開始流動,形成了一條紅色的小河,向著低處流去。
血肉間,一道若隱若現的黑絲正在遊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