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女人痛苦的呼聲在房間裡響起。
一條厚厚的,略有些舊的棉被蓋在她的身上。她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姣好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著。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頭部下意識的轉動中緊緊地咬住了棉被的一角,雙目緊閉,眉心的皮膚蹙在了一起。
“快,要生了,要生了。”一個上了年紀的穩婆正坐在床邊,向身邊的幾人招呼著。她熟練地挪動著產婦的身子,上用棉被緊緊蓋著,開始準備接生。
“熱水準備好了嗎?”
“好了,馬上就來。”另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然後一個瓜子臉兒,看上去二十來歲的秀麗女子飛快地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過來。
她把熱水放在穩婆身邊,又用手指在熱水裡試探了一下溫度。覺得溫度合適,她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把一條乾淨的毛巾放了進去。
生產在繼續。
“用力,用力,已經看到腦門了。”穩婆對著床上的婦人喊著,同時伸手捏了一把熱毛巾擦拭著她的大腿,擦去了大量的汗液。
“大嫂,加油。快了,快了!”剛剛的年輕婦人此時站在床邊鼓勵著床上的女人。一隻潔白纖細的手握住了另一隻沁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的手,緊緊不放。
“用力,再用力。”
“快了,快了。柳氏,讓你嫂子再加油,馬上就要出來了。張家的,趕緊給我點起蠟燭來,按我交待的那樣,把剪刀放在火上燒一燒。”穩婆非常忙碌,不但要接生,還在指揮身旁的幾人。
隨著她的呼喊聲,那站在床邊的柳氏又開始低聲呼喚床上的嫂子,兩人的手捏得更緊了。床上的婦人不斷叫喊著,努力著,看得見的枕頭及脖子處的棉被都濕透了。雖然痛苦,便她的眼神中透出的卻是興奮和憧憬。
另一個小巧的女子走了過來,點起了蠟燭,開始燒著一把磨得鋒利鋥亮的剪刀。這一位正是穩婆招呼的張家媳婦。
窗外,天色陰沉。房間裡,火把在燃燒,照亮著整個空間。所有人都熱火朝天地工作著,等待一個小生命的誕生。
此時,一雙烏溜的大眼睛卻在那房間的角落裡盯著這群大人看。眼中滿是驚恐和不安,她不明白這些大人們在幹什麽。
“阿月,阿月!快去那門口兒守著,可不要讓那些臭男人們進來。”站在床邊的柳氏忽然衝著房間角落喊了一聲。
“哎!”一個怯生生的童聲傳了過來,隨後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從角落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臉蛋圓圓,卻已經有了幾分柳氏的俏麗模樣,若是長開來,定是一位美人胚子。
她小小的身影一邊挪向門邊,一邊卻是擔心地看著這些大人,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不安。
此情此景引得張家媳婦兒“噗嗤”一笑:“我說柳家的,阿月才三歲,你讓她去看門,不是個笑話嗎?再說了,這門早就閂上了。東方和那群臭男人也不會這麽沒臉沒皮地衝進來的。”
“哈哈哈,這可說不準兒,我家阿月長得這麽漂亮,還是早點學會防著臭男人的好。”柳氏笑得有些張狂,引得一屋子的人一陣哄笑。便是床上那位還在努力的人兒也微微綻開了笑顏。
門外,院子裡,一個猿臂蜂腰的強壯男人正在昏暗的天色中不安地走來走去。
天空,黑雲如墨浪翻騰,雷鳴陣陣。
“東方大哥,你就不要擔心了,嫂子一定會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下來的。”院子裡站著的一位年輕漢子朝那走來走去的大漢喊著。
“是啊,東方箭,沒事的。雖然林氏是生第一個孩子,但你放心,這穩婆可是這十裡八鄉最好的一個,一定會沒事的。”另一位長著大胡子的高大漢子也衝著他喊。
這位名叫東方箭的男子終於停止了腳步,他看向這兩人,笑了笑:“謝謝巫大哥,謝謝張兄弟的關心。我不擔心,不擔心。”
一邊說著,一邊又開始走來走去。
“哈哈,第一次當爹的都是這般的興奮。”長著大胡子的巫大哥笑著搖頭。
“轟——”一聲巨大的雷鳴,一道閃電狂瀉而下。
大地在顫抖,房子也在顫抖。就像發生了一場小型的地震,院子裡的三個大男人被震得東倒西歪,不得不扶牆而立。
屋內傳出了一片尖聲驚叫。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相同的問題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雖然剛才天空風雲變幻,但在這森林邊緣,這種善變的天氣大家早已經司空見慣。
這麽強的閃電,這麽強的雷卻是第一次遇到。
天越發的黑了,就像黑夜降臨,對面幾米只能看見一個輪廓。不遠處的叢林中,熊熊大火在短短的幾分鍾內就竄起了幾百米高,將這只有十幾幢房子的小村莊照得通紅。
雨還沒有下。肉眼可見的黑雲翻騰著,旋轉著,似要將整個大陸吞噬。點點電光開始在雲間集聚,不斷爆開的電光正在連成一道道的線,逐漸地織成了一張網。
大地的震動已經止歇。三個大男人站在院子裡面面相覷,眼中流露出的都是驚恐。不可預測的天地偉力第一次以如此之大的威力展現在他們面前,他們無法再鎮定。
“天神哪,請熄滅你的怒火,不要懲罰我們!”
“我們願成為您虔誠的信徒,請您不要再懲罰我們這些可憐的人。”
門外傳來了一聲聲的祈禱,那是不安的村民正跪在地上祈求上蒼。
東方箭緊張地跑到門邊,用力敲了幾下門,大聲地喊著:“裡面的人還好嗎?裡面的人還好嗎?”
“還好,還好,你不要再敲了,馬上就要生了。快了,快了——”
“哇——”話音未落,一聲啼哭從屋內傳了出來。
“母子平安,是個大胖小子——”穩婆非常專業的喊聲也和這聲啼哭一起傳了出來。
“你們在外邊先等著,還得洗一洗呢。”柳氏那脆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阿月,阿月。你不要害怕,給我把門守好了。”
天空中,那張巨大的電網已經完成了編織, 爆著細碎的火花,發散著藍幽幽的光高高地懸掛在頭頂之上。
院中三人抬著頭,緊張地看著空中那張巨大的可怖的雷電之網,不知所措。房內依然傳出幾個女人的嘻笑聲,她們正為這個剛出生的小孩子高興,渾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會死!我們會死!”
“不!我不能死,我要看兒子,我要看我的兒子——”
“開門,快開門!快開門啊!”
東方箭突然瘋狂地砸著門,嘴上不住地喊著,面色通紅。旁邊兩人一時沒有緩過勁兒來,還在那兒死死地盯著這天空中那美麗的電光之網。
終於,門開了。
此時,天上的雷電之網瞬間墜了下來,將村子及周邊所有的森林區域都寵罩在它的懷抱之中。
東方箭撲進了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是這個漢子成年後的第一次大哭。
藍色電光照亮了外面那兩張驚恐的男人臉,他們甚至都沒能移動半步,只是一臉死灰。
“砰,砰砰!”連綿不斷的爆炸聲傳了下來,一蓬蓬巨大的火焰開始在空中炸開,像一隻隻巨大的火鳥在飛舞,那是村子周圍的巨樹被擊中燃燒了。
電網的速度極快,看上去,整個村子也會在頃刻間灰飛煙滅。門外已經哭聲一片,抱成一團,再也沒有人去祈禱。
此時,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個院子的房間周圍不知何時竟生了一縷黑絲,然後是第二縷、第三縷·····直到無數縷。
黑絲迅速將整個村子籠罩,然後迎著那降落的電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