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點頭。

　這才對嘛，金剛寺怎麽可能沒有一品鎮守。

　他已經不再施展佛咒，心眼隻盯著這三個一品。

　兩個老僧緩緩站起，正走到半山腰的青袍老者腳步一頓，皺眉看向金剛寺方向。

　隔著山峰，他仿佛能看到金剛寺一般。

　兩個老僧則朝著他的方向看。

　法空的心眼觀照，試著把他們三個的視線做一個延長線，發現每一道視線皆精準擊中對方。

　青袍老者右眼視線射中雕石老僧，左眼視線射中藏經閣老僧。

　兩老僧的視線都射中他。

　凝視片刻，青袍老者轉身往山下徐徐而去，依舊撫髯而行，步履從容輕松。

　法空睜開眼睛。

　“有趣……”他笑起來。

　法寧不明所以，好奇看過來:“師兄?”

　法空笑著擺擺手。

　法寧道:“師兄，我去山谷口守著吧，萬一有人闖進來，我提前擋住，免得破壞了藥圃。”

　他這一陣子對藥材精心照料，現在的藥材知識越發豐富，對照顧藥材也極感興趣，對這些藥材也有了很深感情。

　所謂感情，便是付出多少，對某一對象付出越多，感情便越深，此乃人性。

　法空點頭。

　法寧忙飄身到了山谷口，如一尊鐵塔般屹立，努力斂去自己的憨厚，雙眼瞪大，虎視眈眈的掃視四周。

　法空笑著搖頭。

　依現在所見，大永武林這一場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報復，終究還是要虎頭蛇尾。

　有了清心咒相助，金剛寺人少卻佔據優勢，越戰越勇，士氣高昂。

　有受傷的，還沒等他們服藥，回春咒便落下。

　法空甚至給所有人都施展了回春咒。

　現在的回春咒還沒辦法跟清心咒相比，效果只能維持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內，虛空有源源不斷的力量降下，仿佛醍醐灌頂，恢復著他們身體的傷勢與疲憊，讓他們身體恢復到最佳狀態。

　再配合清心咒，達到最完美的戰鬥狀態。

　他們不僅鬥志昂揚，精神百倍，身體也充滿了無窮的力量想要發泄。

　這般狀態下的金剛寺高手，隻恨對手太少。

　“嗚……”低沉的螺聲悠悠傳蕩在天空。

　大永高手如潮水般退去。

　眨眼之間，好的傷的殘的死的全部從金剛寺眾僧眼前消失。

　如大海退潮，海浪把所有東西都卷走。

　“阿彌陀佛！”

　“圓峰師弟，不要緊吧?”

　圓峰紅光滿面，哈哈大笑:“痛快！真是痛快！”

　施展了金剛相身，原本鼓蕩全部修為化為九招，九招之後便要賊去樓空。

　他八招之後，原本要保存力量，免得最後一招用完便無力再戰，虛弱之際容易被殺。

　可力量還沒等耗盡，新的力量已經補充進來，源源不斷，自己不由自主的越來越亢奮。

　“這是法空師侄的佛咒吧?”

　“清心咒。”

　“還有回春咒。”

　“原本以為法空師侄只有大光明咒，原來還有這些佛咒，當真神奇。”

　“神乎其神！”

　“有法空師侄的佛咒在，我們金剛寺還有何懼?”

　“哈哈，他們來得太少了，不過癮。”

　“正是正是，再多來點兒就好了！”

　“隻盼下一次他們能狠一點，這麽點兒人過來，瞧不過我們金剛寺嘛！”

　“下次把他們全留下，一個也走不掉！”

　“哈哈，全留下，一個甭想走！”

　……

　他們站在金剛峰之巔，神情亢奮，激昂，笑聲朗朗，豪氣衝天。

　法空露出笑容，睜開了眼睛。

　他雖然沒親自廝殺，卻莫名的舒爽。

　一直在為了長生不死而努力修煉，在修煉足夠自保之前，不招惹麻煩。

　這一次也是因為不必現身，所以才斷然出手。

　出手幫了金剛寺同門並且獲得勝利之後，這種感覺極為痛快，如飲瓊漿，心從內到外都暢美難言。

　他起身扶著欄杆，看向澄靜的湖面。

　魚兒正自由自在穿梭於婆娑水草間，靈動自如。

　盯著它們片刻，他激動興奮之情慢慢平息。

　隨即閉上眼。

　心眼再次觀照兩個一品老僧。

　這次真正的功臣其實是兩位一品。

　雕石的老僧依舊在雕石碑，一錘一錘，認真專注，好像世間只有這一件事。

　藏經閣三樓的老僧又坐回羅漢椅中，拿著佛經在打瞌睡。

　他們腦後的白光輪已然消失。

　此時的他們，普通而平凡，實在看不出一品的模樣。

　法空若有所思。

　他念頭一動，頓時壽元燃燒。

　他進入般若時輪塔，趁著心有領悟而抓緊修煉，莫名的領悟一直在心田湧動。

　他體味著暗中施展佛咒，心中喜悅的微妙。

　不知不覺中，金剛不壞神功突飛猛進，遠比平時更迅猛的速度精進。

　他睜開眼睛時，已然踏入了第三層。

　喜悅之余，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如果依照平時的修煉速度，踏入第三層至少還要現實中兩個月，僅僅因為心有所悟的狀態下修煉，就直接踏入第三層?

　到底為何會如此?

　一旦找到其中玄妙，必然能推進修煉加速，更快的練成金剛不壞神功，從而縱橫世間，逍遙長生。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他從沉思中醒來時，發現桌前已經擺上了飯菜，法寧與林飛揚已經坐在他跟前。

　一盞盞琉璃燈散發出柔和的光。

　映心亭與回廊上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燈盞上所雕的花草與奇獸仿佛活過來了。

　花草仿佛有風在吹動，微微蕩動。

　一隻隻奇獸在微微調整姿勢。

　他忽然感覺到香氣撲鼻。

　“師兄?”

　“吃飯吧。”法空道。

　“吃飯吃飯，都快涼了！”林飛揚埋怨。

　他抓起筷子夾一塊牛肉拋嘴裡，大力咀嚼著，興奮笑道:“和尚，這一次殺得真過癮，這幫家夥真是被殺得屁滾尿流，哈哈！”

　“吃飯的時候，少說這些。”法空道。

　林飛揚嘿嘿笑道:“反正是殺得真過癮，我這禦影真經第四層之後，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他說著說著，得意洋洋之情再控制不住，嘿嘿笑道:“天下之大，誰能看破我?！”

　法寧默默吃飯，暗自搖頭。

　又來了。

　林飛揚本事確實是厲害，可自我吹噓的本事也不差，動不動就忍不住吹噓一番。

　可也沒辦法反駁他，他身法確實世間罕有。

　法空深深看一眼林飛揚。

　林飛揚被他這麽一看，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只能收了下面的吹噓之語，笑道:“不過和尚，金剛寺果然是金剛寺啊，太猛了！”

　他讚歎道:“一個抵五個，還壓得大永高手抬不起頭，真叫一個猛！”

　“這一次之後，他們應該知道金剛寺厲害，不敢再來啦！”

　“不敢再來?”法空搖頭。

　“師兄。”法恩輕飄飄過來，合什一禮。

　“法恩，吃過了嗎?要不要坐下吃點兒?”林飛揚大咧咧的問。

　法恩笑著搖頭，道過謝後，請法空盡快過去。

　法空放下筷子隨他一起來到了慧南的院子。

　——

　月光如水，夜色朦朧。

　六盞法空所孝敬的琉璃燈，把慧南的小院照得明亮而柔和，宛如白晝。

　院中小亭也掛著四盞琉璃燈。

　“方丈，師祖。”法空上前合什。

　方丈慧安與慧南正坐在小院內，據石桌對面而坐。

　慧南仍舊一幅不高興的常見神情。

　慧安則一臉笑容。

　他一反平時的威嚴肅重，撫髯呵呵笑道:“法空，這一次多虧你的佛咒，眾弟子才沒有傷亡。”

　“方丈何必說謝。”法空微笑道:“份內之事。”

　慧安搖頭:“金剛寺弟子可沒有什麽份內之事，每一份貢獻都是難得的。”

　慧南道:“師兄，不必再賞賜了，上一次賞得足夠多。”

　慧安笑道:“賞罰不明，這可是做方丈的大忌，……法空，你想要什麽賞賜?”

　“……那就一些提升修為的丹藥吧。”

　“嗯，這個好辦。”慧安頷首。

　他忽然一臉笑容，手掌瞬間拍到法空胸口，皮膚微微泛著金芒。

　“啪。”聲音輕柔。

　法空疑惑的看他。

　“果然是到了第三層。”慧安感慨的搖頭。

　方丈慧安的感應好生敏銳！

　他心思電轉，靈光一閃，笑道:“原來方丈是一品。”

　慧南哼一聲道:“你才知道！”

　法空合什:“弟子佩服，方丈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一直以為慧安是二品，也曾懷疑他是一品，但沒辦法確認。

　現在也沒辦法確認。

　心眼觀照時，一品依然可以做到深藏不露，像兩位老僧如今在心眼觀照中，都是普普通通。

　如果不是看到先前的一幕，絕不會想到他們是一品。

　慧安擺擺手笑道:“一品也沒什麽，金剛不壞神功照樣是練得磕磕絆絆，緩慢如龜。”

　慧南道:“金剛不壞神功嘛，成就金剛之法，如今世道已難成就金剛，怎能不艱難?師兄你太貪心。”

　“唉……”慧安搖頭:“終究還是無法解脫生死間的大恐怖。”

　“方丈，何為一品?”

　“一品， 明心見性而已。”慧安微笑道:“並沒有世人所說的那般玄之又玄。”

　“明心見性說來容易，可做起來卻難之又難。”慧南笑道:“真要這般容易，怎能絆住那麽多人。”

　“那二品與一品的武功威力，到底有何不同?”法空逮住機會忙問。

　慧安看起來心情有些激蕩，談興甚濃，正是最好的請教機會，錯過了，恐怕很難讓他開口。

　“這樣罷，我再來一掌，你試試。”慧安笑道。

　法空點頭。

　慧安這一次輕飄飄一掌。

　法空已經閉上眼睛，靜靜挨這一掌。

　此時的慧安，腦後浮現白光輪，手掌鋪滿白光，輕飄飄按上他胸口。

　白光順勢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