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劍派如一頭狂奔的野象。

　看似氣勢驚人無人能擋，卻是正朝著懸崖而去。

　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如果不能停住，恐怕難逃一死。

　天海劍派變成這樣有諸多因素，既有天海劍派實力膨脹的原因，也有天海劍派前掌門的野心勃勃，尤其是冷飛瓊，喊出了天下第一的口號。

　如果沒有天下第一的口號，天海劍派弟子們也不會有這麽強的攻擊性，也不會野心勃勃，當然也不會這麽強大。

　如今的天海劍派強絕一時，已然達到冷飛瓊當初所提的天下第一宗，不由的居高臨下，對三大宗的其他兩宗不屑。

　對魔宗六道更是如此，非要舉一宗之力把魔宗六道滅掉，既斬斷了後患，也立了威。

　滅掉魔宗六道之後，天海劍派乃天下第一宗的事實無人能夠否認，都要老老實實承認。

　可是計劃得很好，在實施的時候，卻發現阻礙重重，尤其是來自朝廷的阻力。

　朝廷竟然偏袒魔宗六道。

　這讓天海劍派上下極為憤怒與惱火，此舉簡直就是數典忘祖，簡直就是昏庸無道。

　魔宗六道現在一幅馴服的樣子，可是他們與朝廷與三大宗都是有血海深仇的。

　魔宗六道不會忘記，現在的溫馴都是做做樣子，是偽裝，是為了繼續存在下去，是為了積蓄力量報仇。

　而朝廷竟然任由他們發展壯大，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朝廷這般昏聵，他們天海劍派卻不能隨波逐流，不能眼睜睜看著亂來。

　可朝廷越來越過份，甚至大雪山也一樣的過份，好像天海劍派是魔宗六道，他們與魔宗六道都成了一夥的。

　天海劍派弟子無法接受，如果他們真要執意站在魔宗六道一邊，那就別怪天海劍派痛下殺手了！

　這其實是很危險的想法，更是極危險的舉動。

　自己冷眼旁觀下來，隱隱發現天海劍派快要被群起而攻之了，天海劍派再強也擋不住。

　難道真要遠蹈海外，不再履大乾之地?

　這與成為天下第一宗的宗旨是不符的，卻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這一步。

　原因就是前一代掌門與這一代掌門太過激進。

　他們有冷飛瓊的野心，卻沒有冷飛瓊的手腕，不夠靈活也不夠隱克制。

　法空微笑道:“宋姑娘，你沒白練九天玄女神功。”

　九天玄女神功讓心境清冷，對世事疏離，從而能冷眼旁觀，身在局外。

　觀念的扭轉是最艱難之事，如果沒有此功，想扭動宋圓圓的觀念千難萬難。

　自己助她修煉九天玄女神功，確實是一招妙棋，現在看，越來越妙。

　宋圓圓蹙眉輕聲道:“大師，我雖然配合，可想要改變師兄的做法，還是不易，需要大師的神通輔助了。”

　法空頷首。

　“那位秘諜……?”

　法空道:“我會知會飛瓊一聲，讓她將人轉到她的宮內，由她庇護。”

　宋圓圓一怔。

　法空笑了笑:“你不會覺得，飛瓊不知道這個秘諜吧?”

　“……恐怕知道。”宋圓圓歎道:“可她會幫忙嗎?”

　冷飛瓊可是天海劍派的前掌門，掌握了太多天海劍派的秘中之秘。

　這秘諜很可能就是她布下的，怎麽可能不知。

　法空道:“你們天海劍派弟子恨她怨她，她對天海劍派還是牽掛的。”

　宋圓圓沉下臉來。

　天海劍派對冷飛瓊極為痛恨的，先是她嫁入皇宮，拋棄了天海劍派，再是拜法空為師，自降身份。

　前者是背叛他們，後者是羞辱他們。

　法空再厲害也不過是大雪山的一個弟子，佛法再高深，神通再玄妙，也只是一個和尚而已，不是天下第一高手。

　天海劍派的掌門拜他為師，那整個天海劍派弟子在他跟前豈不都矮一頭?相當於所有天海劍派弟子都矮了大雪山弟子一頭，這便是羞辱了所有天海劍派弟子。

　既被她背叛，又被她羞辱，怎麽可能不恨她?

　但再恨她也不得不承認，是她打下了天海劍派天下第一之基，她是天海劍派崛起的最大功臣。

　宋圓圓搖搖頭。

　她對冷飛瓊的感覺極複雜，既敬佩又憤恨，以女兒之身統禦天海劍派，這是何等的壯舉，不得不佩服。

　也憤恨於冷飛瓊拋棄天海劍派，如果冷飛瓊還是天海劍派掌門，天海劍派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法空道:“想見一見飛瓊嗎?”

　“……好。”宋圓圓玉臉陰晴不定，數次呼吸之後，慢慢點頭:“我想見一見她。”

　法空道:“隨我來吧。”

　——

　法空推開冷飛瓊精舍的門，緩步進入。

　“師父。”冷飛瓊正在桌邊沏茶，起身合什，目光忽然一凝，看向了他身後鑽出來的宋圓圓，訝然道:“圓圓?”

　“冷師姐。”宋圓圓抱拳，平靜淡漠。

　冷飛瓊看向法空。

　法空笑道:“你也好久沒見到海天崖的人了，帶過來見見你。”

　冷飛瓊笑一下，目光又落回宋圓圓身上，上下打量幾眼:“看來是練了某種奇功，是有奇遇了吧?”

　宋圓圓點頭:“是。”

　冷飛瓊道:“修為大進，氣質也大變，看來是非同小可的奇功，……不過越是這般奇功，越是要慎重。”

　宋圓圓淡淡道:“是。”

　冷飛瓊沒有再多說，目光轉回法空:“師父，那邊如何?”

　“甚好。”法空道:“正在努力磨合之中，期望能發揮出最強的力量。”

　冷飛瓊道:“趙千鈞要刺殺師父你，師父知道了吧?”

　“已經化解了。”法空頷首。

　冷飛瓊瞥一眼在菜圃裡鋤草的祝蘭馨，搖頭道:“他這一次是非要置師父你於死地的。”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宋圓圓，笑道:“師父你這一次是碰了趙師弟的逆鱗了，才惹得他非要殺你不可。”

　“差點兒被他得手，”法空道:“小心這一次你那位春雪會暴露。”

　冷飛瓊一怔。

　法空道:“如果不出意外，就這幾天了。”

　冷飛瓊慢慢點頭:“我會把她調到我身邊。”

　宋圓圓清冽的目光在法空與冷飛瓊身上流轉。

　難道師徒兩人如此默契了嗎，還沒等法空提，冷飛瓊便直接用了這辦法。

　冷飛瓊看了看宋圓圓，對法空道:“師父想通過圓圓來控制趙師弟吧?”

　法空點點頭。

　冷飛瓊道:“如果是從前的趙師弟，確實管用，現在嘛……難說。”

　她對趙千鈞是極為了解的。

　法空道:“讓宋姑娘做天海劍派的掌門，如何?”

　“嗯——?”冷飛瓊一怔，看看他，又看向宋圓圓，再次上下打量宋圓圓。

　法空道:“她有這個資質嗎?”

　宋圓圓才是最吃驚的，玉臉一下僵住，怔怔片刻後忙不迭的擺手:“大師別開玩笑！”

　法空微笑看向冷飛瓊。

　冷飛瓊若有所思的盯著宋圓圓看，看得宋圓圓玉臉越發緊繃，渾身不自在。

　冷飛瓊最終搖頭道:“難。”

　法空道:“難在威望?”

　“武功不夠，”冷飛瓊張開左手，纖纖蔥指在陽光流轉著晶瑩光澤。

　她縮起大拇指:“這是最重要的。”

　法空點頭。

　冷飛瓊再縮起食指:“威望不足，武功不夠則威望就很難豎起起來。”

　法空頷首。

　“我武功確實不成。”宋圓圓搖搖頭。

　自己資質雖然不差，不遜色於趙師兄，可是缺乏那種勃勃野心與向上的衝勁兒。

　趙師兄修煉起來不要命，狠勁兒十足。

　骨子裡還是喜歡閑適的生活，更喜歡呆在金剛寺外院的生活，悠然自得。

　這樣便能專注的修煉武功，而又契合九天玄女神功，突飛猛進，純粹而閑適，最最理想的生活狀態。

　冷飛瓊又縮起中指:“又是女兒身。”

　她輕輕搖頭道:“我這個榜樣在前，天海劍派的弟子恐怕很難再選女子為掌門了。”

　女人再冷靜理智，在關鍵時刻總是感性的，容易衝動，尤其是為了感情而衝動。

　在人們看來，自己就是被感情衝昏了頭腦而嫁入皇宮成為貴妃，因此而拋開了天海劍派的掌門之位。

　所有人看來自己都是昏了頭的。

　堂堂的天海劍派掌門不做，放棄了偌大的權勢，進宮當一個貴妃，簡直就是最愚蠢的決定。

　天海劍派弟子們還怎麽敢選女子為掌門，女子為掌門的話，再搞這麽一出怎麽辦?

　到時候天海劍派就真成了笑話。

　宋圓圓深以為然的點頭。

　法空笑道:“還有嗎?”

　“有這三條，已經徹底堵死了她成為掌門的路。”冷飛瓊笑道:“師父你要強行打通?”

　法空道:“你覺得不可能嗎?”

　“不可能。”冷飛瓊搖頭。

　武功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師父再強也不可能短時間把修為提升太速。

　威望更是如此， 需要積累，深入人心。

　更別說她還是女子。

　自己雖然是女子，可當初在天海劍派內早就名聲轟傳，入派之後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冠絕同輩。

　而宋圓圓卻沒有這般驚才絕豔，在同輩之中只是中遊，不顯山不露水，如果不是美貌，恐怕早就被人忽略。

　宋圓圓道:“大師別開玩笑了。”

　祝蘭馨也打量宋圓圓，搖搖頭。

　宋圓圓確實不是掌門的材料，當不了掌門的，至少自己不會選她當掌門。

　法空笑道:“那我們就試試看吧。”

　與其通過宋圓圓掌控趙千鈞，不如直接讓宋圓圓成為掌門，這也是他剛剛浮現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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