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知道朝廷與皇室對法空的忌憚，所以他也極為忌憚去玄空寺外。

　盡管神水除了他們多年的心病，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忌憚之下，還是不敢親自去一趟玄空寺道謝。

　法空施展地藏空行咒令靖王死而複生，讓他再也顧不得忌憚朝廷與皇室對法空的忌憚，決定親自去一趟玄空寺。

　他盼望能夠見到法空，能夠結一個善緣，將來真有危險也能求救於法空。

　當世的醫術不夠發達，孩子的夭折率極高，他盼望著自己的孩子能無病無災長大。

　可世事難料，命運莫測，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如果有幸結識法空，無異於給自己及家人——最重要的是孩子，一道最重要的保障。

　周夫人笑道:“老爺不怕被牽連?”

　周遠湖道:“比起法空大師，牽連倒也沒什麽了，也可以說因為感激大師救回靖王爺而去。”

　周夫人搖頭笑。

　這話只能糊弄一般人，糊弄不了朝臣，更糊弄不了皇上，很容易被打上法空大師一系。

　現在還沒有法空大師一系，但隨著時間推延，一定會形成法空大師一系的。

　法空大師這般神通與佛咒，肯定會救下越來越多的人，這些承受恩惠之人縱使不情願，也會歸於法空大師一系。

　周遠湖撫著周夫人的手，輕輕說道:“比起安然，官職高低也沒那麽重要了。”

　“老爺英明。”周夫人輕聲道。

　——

　法空與熙王胡厚慶站在一座山峰之巔。

　這山峰位於雲京城外的三十裡，高聳入雲，宛如一柄劍直直插向天空，要破天蒼穹。

　所以有破天峰之稱。

　胡厚慶迎風而立，神情漠然。

　他猶沉浸在先前的衝突之中沒能拔出來。

　紫金袈裟飄飄，法空站得松弛，卻顯得挺拔如松，平靜溫和:“王爺在內疚?”

　“沒有。”胡厚慶搖頭。

　法空笑笑，沒有戳穿他的謊言。

　胡厚慶的心腸太軟，顯然是後悔他自己的魯莽衝動，痛下殺手了，內疚讓靖王只剩下六十年壽元。

　胡厚慶歎道:“難道就沒辦法提升壽元了?”

　“死而複生是有代價的，任何得到都需要代價。”法空道:“如果沒有足夠代價，怎能回來?”

　“也是。”胡厚慶歎道。

　他也知道這個道理。

　復活一點兒沒有代價是不可能，如果沒代價，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是看不出來的代價，很有可能是需要死後付出代價，在地獄可能會更深入，受更多的苦。

　身為萬神之都，大雲的人們是篤信地府存在的。

　他們篤信死而複生是從地府裡跑回來，給地府足夠的賠償的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這賠償如果是壽元的話，那就很合理。

　這已經是無上妙咒。

　胡厚慶道:“大師你再沒有別的佛咒或者方式，能延長壽元?”

　法空道:“死而複生之人，到了一甲子是必死無疑的，任何靈丹妙藥都無用。”

　“唉——！”胡厚慶歎一口氣。

　可能是因為久居偏僻之地，缺少與人交流，一天到晚苦修武學，導致自己的性情越來越孤僻，脾氣越來越暴躁。

　一動怒之下，憤而出拳。

　其實自己的本意並不是要殺死二弟，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尊敬兄長。

　可沒想到，暴怒之下一拳用了全力。

　更沒想到二弟如此之不堪一擊，好像這些年來根本沒用心修煉，心思全用在了別處。

　導致竟然沒有還手之力，自己一拳便打中了他額頭，震碎了他腦漿。

　一拳打中之後，自己頓時腦海一片空白。

　當回過神來的時候，靖王府上下都亂了套。

　有靖王府的護衛圍住自己，虎視眈眈怒目而瞪卻不敢動手。

　靖王府的總管則直接請出了靖王妃，靖王妃看他一眼便轉身離開，親自去皇宮叩玉磐，請父皇出關。

　父皇很快出現。

　看到當時的情形，父皇一反平時的暴脾氣，雙眼冰冷，平靜如水，轉身便走。

　片刻之後，父皇便與法空大師一起出現。

　法空大師出現之後，對於眼前的情形毫無波瀾，平靜的施展地藏空行咒。

　隨著佛咒誦持，已然氣絕而亡、七竅流血的二弟竟然蘇醒過來，重新恢復了呼吸。

　他茫然的說了幾句話後才重新昏迷過去。

　然後法空大師吩咐將其泡在神水裡，一個月才能徹底恢復。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讓自己眼花繚亂，好像什麽也沒反應過來，一切已經結束。

　自己親手殺了一次二弟，導致二弟壽元只有六十年，一切都不可挽回。

　他明明眼睜睜看著，卻好像一切都那麽不真實，好像只是恍然一夢，夢醒過後，一切都變了。

　法空道:“王爺，你不欠靖王爺的，反而是靖王爺欠你一條命。”

　“他……”胡厚慶無言以對。

　事情是沒錯的，如果不是自己命大，不是法空大師相助，自己已然被二弟所殺。

　自己殺二弟報仇確實是天經地義。

　可是為何自己的心還是那麽沉重，好像壓了一塊巨石，沉得喘不上氣來。

　法空笑了笑。

　胡厚慶太過理想主義，太過重情重義，這是皇子們身上幾乎不能見到的品質。

　他身上偏偏具備了。

　另一個具備這品質的是信王楚祥。

　“王爺，這一次之後，靖王爺怕是要退下去了。”

　“……是。”胡厚慶慢慢點頭。

　現在已然四十多歲，還有十幾年的壽元。

　而父皇龍精虎猛，看起來十幾年內是沒可能退位的，父皇還沒退位，二弟就死了。

　當這個太子又有什麽意義?

　“這也是好事。”法空道:“至少對諸位皇子都是好事，否則，他會把皇子們殺光了。”

　“二弟他委實是……”胡厚慶實在沒辦法相信人能狠心至此，對自己的親兄弟下如此毒手。

　“在二皇子眼裡，皇位重於一切親情。”法空道:“大皇子你回去之後，要小心了。”

　胡厚慶肅然看他。

　法空道:“鎮龍淵發生了莫名變化，將有蛟龍出世，恐怕鎮龍淵這些高手守不住。”

　他隱隱有點兒擔憂，是不是自己肆意改變別人的命運，導致天地生變，導致鎮龍淵的這條蛟龍提前出世兩年。

　原本兩年之後才會出淵的蛟龍，已然近在眼前，如果不再出意外，兩個月後便會出世。

　憑鎮龍淵現在的實力，根本擋不住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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