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哪一套劍法，是隨機而變。”法空搖頭道:“劍法到了一定境界，隨手拈來，不必追求哪一招哪一式。”

　“師伯，那我們能練到這一境界嗎?”周陽忙問。

　法空頷首。

　周陽追問:“那依我們的資質，何時能抵達這般境界?”

　法空打量他一眼。

　徐青蘿與周雨楚靈也緊盯著他。

　法空搖搖頭。

　周陽忙道:“沒辦法斷定嗎?”

　“還是要看你們自己的。”法空道:“你們的刻苦程度，還有悟性，及運氣。”

　周陽再問:“那我們怎麽才能做到?”

　“多練，多切磋，多看，多想。”法空道:“你們四個要練不同的劍法，互相切磋，念頭撞擊以迸發靈感，然後苦修不綴，便有望達到。”

　他們已經佔據了極為有利的一點:速度。

　他們的速度是超過其他人的，天雲果的功效非凡，再加上他們的輕功及身法。

　這便給了他們後發先至、不慌不忙的條件。

　剩下的就是多練幾套精妙的劍法，然後將劍法練到化境，冥思苦想，令其融入自身血液之中，融會貫通之後，自然就能達到揮灑自如之境。

　他們都是資質高絕之輩，自己能達到的層次，他們只要努力，終究也能達到。

　周陽雙眼放光，面露憧憬。

　他暢想自己練到這般境界，隨隨便便一招劍法便妙到毫巔，精彩絕倫。

　這才是真正的劍法。

　徐青蘿暗自搖搖頭。

　師弟太過天真了，師父這般境界真若容易，他們為何至今一個也沒見到?

　自己等人可是遠遠不如師父的。

　她從懷中掏出一本薄冊子，遞給法空:“師父，這便是總綱了。”

　法空接過來，卻是一本銀質的薄冊子，明光閃動，比白銀的顏色更加明亮。

　入手沉墜、清涼。

　心也跟著一沉，寧靜下來。

　此冊卻有清心寧神、驅除雜念之效。

　法空翻開來，一頁一頁漫不經心的翻動，很快看完了十六頁，合起來滿意的點點頭。

　“師父，是這個吧?”徐青蘿笑道。

　法空頷首:“便是它了，淨穢宗武學之總綱。”

　徐青蘿蹙眉:“可它上面並沒有武學心法，隻講一種理論而已。”

　法空道:“這種理論才是根本，魔念之形成及利用，你讀過之後沒有所悟。”

　徐青蘿輕輕搖頭。

　法空道:“那是你歷練還不夠，再過十年，差不多就能感應到魔念的存在了。”

　他搖搖頭歎道:“淨穢宗啊……後世弟子當真是不肖，走入了歧途。”

　他們好奇的看著他。

　自從踏入藥谷，溫暖的氣息便在身體裡流轉，卻是回春咒在作用。

　卻是法空施展的加持之法，整個藥谷都籠罩著回春咒，生機勃勃。

　“此法應該是脫胎於佛門一支。”法空沉吟道:“講的是如何駕馭心魔之法，它們不該叫淨穢宗，而該叫禦魔宗。”

　“還請師父解惑。”徐青蘿知機的道。

　法空沉吟，目光慢慢掃過眾人，溫聲道:“凡人生於世間，必有挫折痛苦等諸多念頭，它們看似消散，其實並沒消散，而是積蓄於心底深處，最終凝聚成心魔。”

　四人點頭。

　法空道:“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心魔的力量是驚人的，不過凡人往往觸發不了心魔的力量，唯有修行之人更容易觸及到它。”

　“師父，我們好像並沒感覺到它。”徐青蘿道。

　“你們?”法空搖頭:“你們不算修行之人，只是練武之人罷了。”

　徐青蘿四人對視一眼，很是無奈。

　法空道:“淨穢宗要做的卻是要利用這心魔的力量，駕禦這心魔的力量為己用。”

　他歎一口氣:“這是極高明之法。”

　心魔宛如蓄水，一直在積蓄積蓄，最終會導致爆發，整個人崩潰瘋狂。

　輕則自毀自殺，重則毀人再毀己。

　淨穢宗通過利用心魔，卻是在消減心魔，實是極高明的法門。

　但利用心魔也是一柄雙刃劍。

　為了提升心魔的威力，他們便要壯大心魔，壯大心魔之法的捷徑是變得極端。

　越是極端，越容易憤怒，心魔則越強。

　最終導致他們比魔宗六道更像魔宗，更加極端更加危險。

　他想到這裡，搖搖頭:“此法可做為救命之法，卻不能做為常用之法。”

　“師父，我們不算是修行之人?”徐青蘿好奇的道:“修行與練武當真不同?”

　“靜之再靜以抵達最深層的寧靜，便是修行之法。”法空道:“你們練的是動法，與修行之法背道而馳。”

　徐青蘿蹙眉。

　她修行虛空胎息經的時候，也要達到極深的寧靜層次，才能凝聚法身。

　法空看向她:“心有所向而要達到的寧靜，其實是動，而非真靜。”

　徐青蘿點頭。

　法空道:“你們三個要練這個嗎?”

　楚靈道:“我們能練?”

　“你們的魔念積攢得足夠多，威力也夠。”法空道:“現在可以修煉。”

　周陽與周雨，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全家被滅，雖然現在日子寧靜而美好，他們看起來已經沒了心靈創傷，其實積蓄於內心深處。

　楚靈與徐青蘿，從小便患絕症，不知經歷了多少痛苦與煎熬，也是魔念深重。

　“那師父就教我們此法吧。”徐青蘿忙道。

　周陽道:“師伯，我們練成這法門的話，施展起來，威力到底如何?”

　“應該比你們施展秘術時強一倍。”法空道。

　他們施展秘術，是將一個月或者兩三個月的力量壓榨出來，修為瞬間可以暴漲到兩到三倍之間。

　再強就承受不住了。

　如果駕馭魔念，則可以瞬間強數倍，而且佔用的還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魔念的力量。

　宛如神魔附體。

　此法玄妙，但想要抵達，卻是艱難而危險。

　淨穢宗將其分成春夏秋冬四部，各自配合獨特的武功路數，降低了修煉的難度，同時也削弱了威力，

　淨穢宗的很難練，對徐青蘿他們來說，練成卻不難。

　有清心咒與定身咒，可以助他們寧神降心，甚至讓他們體會到死亡，徹底歸寂。

　——

　一輪明月掛夜空。

　清冽的月華籠罩神京。

　李鶯的小院裡，燈火通明，她正揮劍如瀑布，灑下片片清影，漸漸彌漫至整個小院。

　法空出現之後，李鶯收劍而立。

　瞥一眼四周，法空露出笑容。

　李鶯卻冷冰冰的。

　法空揮了一下手。

　紫金袈裟寬大的袖子一拂。

　周圍頓時一靜，所有聲音仿佛一下消失，徹底被隔絕在他們身外。

　法空笑道:“皇上竟然派來了禁宮護衛，對你當真是看重。”

　李鶯發出一聲冷笑。

　法空道:“皇上沒給天海劍派壓力?”

　李鶯冷冷道:“皇上要幹什麽?這麽迫不及待的要削弱我們六道?”

　“看來是如此了。”法空頷首。

　依魔宗六道的耳目靈通，知道這個消息並不難。

　李鶯冷笑道:“皇上是不是真以為我們魔宗六道是軟杮子，能隨便捏的?”

　法空眉頭一挑笑道:“難道你們六道還有辦法反擊?重創天海劍派?”

　他搖搖頭道:“你們六道嘛，人是多，可是實力卻是不及天海劍派的。”

　李鶯冷冷道:“不給他們一點兒厲害瞧瞧，還真以為我們好欺負。”

　法空道:“皇上恐怕會更忌憚。”

　“皇上?嘿！”李鶯毫不忌諱的冷笑一聲，對於皇帝已然徹底失望。

　法空上下打量她。

　李鶯一襲白衫，瓜子臉透出溫潤瑩光，周身上下仿佛一塊白玉，曼妙身姿挺拔，傲然而立。

　法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恭喜了，又進了一層。”

　他凝神一感應，便發覺李鶯的氣息已然變化，變得更縹緲如雲煙，似真似假，在感應之中好像水中之影，虛實不變的變化。

　這便是六合境。

　怪不得李鶯忽然變得傲氣起來，卻是在這般絕境之下，再次激發了戰意，從而堅凝劍意，從而破開境界更上一層樓。

　到了六合境，世間已經罕有敵手。

　他雙眼忽然變得深邃。

　片刻後，他露出笑容:“你現在去刺殺謝道純，可以成功了。”

　李鶯嫣然笑道:“我決定殺了他。”

　法空道:“可想好了後果?”

　“還會有比這個更差的情形嗎?”李鶯淡淡道:“即使不殺他，天海劍派就能放過六道?”

　“……再忍一忍。”法空緩緩道。

　“還要忍?”李鶯蹙眉。

　她不解的瞪著法空。

　法空道:“別忘了皇上。”

　“皇上難道會親自出手殺我?”李鶯冷冷道。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是皇帝的對手，大乾第一人，絕不是開玩笑的。

　否則，法空也不會如此忌憚。

　法空緩緩點頭:“你現在出手，皇上也會出手，不殺你，而要廢掉你。”

　不廢掉李鶯，那麽李鶯挾刺殺謝道純之威望，很有機會一統魔宗六道。

　在楚雄現在的眼中， 魔宗六道不該一統。

　李鶯沉下玉臉。

　只能謝道純殺自己，自己不能殺謝道純。

　毫無公平可言，毫無公理可言，這既是自己的處境，也是魔宗六道如今的處境。

　壓抑與憤怒在她心中湧動，最終化為強大的戰意，令劍意直切堅凝純粹。

　她要一直變強，直至超越楚雄，超越世間任何人，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主宰魔宗的命運。

　魔宗身上束縛的鎖鏈一定要打破！

　法空平靜看著她。

　李鶯已經恢復了平靜，將所有壓抑與憤怒壓到了心底最深處，沉聲道:“何時可以?”

　法空道:“天海劍派成為天下第一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