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疤不是燙傷的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江亂，似乎想從江亂的表情上窺的一絲端倪。

　　“前幾年走鏢給人砍的！”皺了皺眉頭，江亂又是說道:“怎麽，你有意見?”

　　他帶著少年獨有的不滿口吻說道，他很不喜歡有人談論他頭上的傷疤，平時也都會小心翼翼的用頭髮給遮蓋住，畢竟這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砍的好，砍的好！”

　　中年男子的眼睛似乎亮了起來，這等注視到江亂投來的古怪目光時，方才略顯尷尬的喝了一口茶。

　　“我收回剛才說的話，我可以將府庫被盜的線索告訴你，但相應的，你需要為我做一件事！”

　　“就因為我頭上有疤?”江亂不解的問道，在他看來，這絕對是在講一個蹩腳的笑話，他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後，又是問道:“什麽事情?”

　　“拿個東西...嗯，這只有頭上有刀疤的的人才符合條件！”中年男子含糊其辭的說道，顯然他並不打算告之實情！

　　聽著這種明顯將人當做笨蛋耍的話，江亂抽了抽嘴角，他狐疑的看著中年男子，似乎想引起男子的恐慌，但明顯這個商人打扮的老狐狸是不會在他這種新手面前露出破綻的！

　　轉而用手抵住下巴，他開始考慮是否要直接轉身離開，但僅僅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他便開口說道:“好，但我需要你先給我情報！”

　　沒辦法，30兩銀子太香了，沒人可以忍受的了30兩銀子的誘惑......至少江亂不能！

　　“沒問題！”中年男子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開口說道:“府庫被盜發生在5日前，這股賊人僅僅用一桶烈油，便將內衙給點著了，那些差役神經大條到放下府庫而全部去滅火，這自然給了賊人可乘之機，他們偷了差不多有3000兩的官銀，先往西南走，沿著河岸繞了幾圈，最後從東面出城！”

　　這與江亂了解的信息大致相同，只不過這次信息明顯詳細了許多，他點了點頭，說道:“然後呢?”

　　“然後?”中年男子喝了一口茶，臉上帶著深意的微笑，“然後就在我們的差役大人努力消除證據之時，那夥賊人早就逃到東城的破廟那裡，開始論功行賞了！”

　　東城山內的破廟，名叫金光寺，原本是用來求子、祈禱平安的廟宇，曾經也是香火鼎盛的地方！只不過近年來年久失修，加上唐朝國策開始鼓勵道教發展，所以城外不遠處便修建了一座城隍廟，距離更近且具備讓人祈求的夙願，自然讓金光寺成了一座破廟。

　　“消息是昨天，一位住在城外的船工提供的，根據他的消息，這夥賊人似乎只有五六個左右，似乎剛入行不久，即便被人發現行蹤也還待在破廟內，不知道在謀劃些什麽，可能是在考慮如何出掉這麽多的銀子！我建議你可以找找鐵匠問問信息，說不定會有收獲......”

　　話音未落，江亂便站了起來，他雙手抱拳，“感謝你的情報，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去鏢局知會一聲就行了，我得先行一步，去賺銀子......哦不，為民除害去了！”

　　“沒事！反正你也跑不了！”他臉上帶著極其自信的笑容，在將茶具收好後，抬頭說道:“幫人幫到底，你拿著這個幫令，可以找幾個幫手，聽從你的吩咐！”

　　他手上多了木牌，上面刻著“青木”兩字，牌子看上去並不顯眼，但重要的是它代表著什麽。

　　“我喜歡一個人做事，

人多了反而曖手礙手！”江亂看了一眼，但並沒有選擇去接。　　“是嗎?”中年男子意外的看了一眼江亂，並沒有多說什麽，大手一翻，又將令牌收了回去，“今天是初三，下個月十五號左右我會派人去接你，要是沒什麽事情，你可以回去了！”

　　“好！”點了點頭，江亂轉身便走，一點沒有拖泥帶水，很是乾淨利落！等到他跨過門廊後，中年男子帶著笑意的臉逐漸緊繃了起來！

　　“霸王眼...刀疤面...王孫懼...刀痕始！”

　　中年男子喃喃自語著，說著一句晦澀難懂的話，扶著桌子緩緩站了起來後，負手向後走去。

　　“告訴大人，事情辦妥了！”

　　懸梁上立即有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了過來，就像是微風吹過年久房門的聲音，僅僅隻持續了一息，而後再度歸為沉靜，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

　　出了茶莊，已是傍晚時分，扭了扭脖子，江亂將刀夾在懷中，緩緩向鏢局走去。

　　沿著河邊走來，一陣陣夾雜著春寒的冷風襲來，這令他不禁將自己的衣服往內縮了縮，繼續往前走。

　　就江亂個人而言，青河縣的春季和冬季是連在一起的，尤其是這種春末的倒春寒，冷的讓人想要砍掉自己的雙腳。而且這陣春寒過去後，接下來便會逐漸熱起來，會給人一種直接進入夏季的錯覺！

　　帶著對天氣的抱怨，江亂終於回到了鏢局附近，他仔細觀看了好一陣，才確認說書先生已經走了後，這才放心的從一旁的小門進入，一步一步的往裡走。

　　還未走幾步，內院深處傳來了一句句小曲，字裡話間充斥著“摸、胸、屁股”的下流字眼，江亂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老頭陳三唱的。

　　陳三有三大愛好——喝酒、賭博、逛窯子！同時陳三也有三大失敗之處——喝酒、賭博、逛窯子！這聽起來是很是矛盾，但仔細解釋起來卻又出人意料的合理！

　　陳三的酒量喜歡喝酒，但他的酒量很差，且酒品不好，喝醉了便會睡上一天，伴隨著宛若雷聲的呼嚕聲，前幾年鏢局還有些余錢雇傭管家的時候，那名姓王的管家就是被陳三的呼嚕聲給勸退的！

　　而關於賭博，江亂不是很清楚，因為這是陳三年輕時候的愛好，每次酒後他還留有意識的時候，他便會講述自己年輕時熱衷賭錢導致家破人亡，從一開始擺爛，到後面成為別人敬仰的大俠的故事。

　　他的講得次數越多，離譜的就越多，各種翻新的版本漫天飛，直到後來，江亂在區別離譜的程度上，取決於老頭喝了多少酒！

　　而現在，江亂最煩的，還是陳三的第三大愛好——逛窯子！

　　青河縣合法的妓院只有一家，就是位於南城的月下樓，那裡是青河縣最大的住宅區，而且租金相對於北城這裡要便宜許多，最關鍵的是那裡人很多！

　　人多了，客源便多了，客人一多，錢自然也就多了起來。這種廣撒網、多捕魚的手段，即便是江亂也不得不佩服。

　　陳三就是其中的一條，而且是比較有錢的一條，雖然鏢局的帳面上已經沒了銀子，但多年前置辦的這座院子，現在已經價值500兩銀子，所以真的算起來，陳三的身價在青河縣還是數一數二的！

　　這也是為什麽麽月下樓的老鴇一直沒有趕走陳三的原因，那個臉上長著豆大的痣的“媽媽”，一直教唆著陳三將院子賣了，將他的一個老相好給贖回去。但這麽多年過去了，陳三並沒有將院子賣了，這倒是讓江亂感到很意外的。

　　月下樓身為風月場所，主要提供燒酒、小曲以及見不得光的服務，陳三不止一次強調過，自己去月下樓只是為了喝酒、聽小曲。

　　是不是喝酒江亂並不知道，但小曲他確實聽到陳三哼唱過不少，月下樓的妓女們拿手的就是這些低俗的曲子，很多老曲目被聽膩了後，就選幾個掐頭去尾拚湊在一起，又會被拿出來唱！

　　他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三個饅頭，這是回來的路上買的，咬了一個在嘴中後，他將剩余的兩個，全部扔到了“饅頭”面前的食槽內，轉身進了內院。

　　進了內院後，小曲的聲音就更大了，連帶著汙穢的詞語也多了起來。

　　穿過回廊，來到院子中央，江亂便看到了躺在椅子上，一邊喝酒，一邊哼著小曲的陳三。他手中拿著一個白瓷瓶，右手旁的桌子上卻不是菜肴，而是一張張泛黃的字條。

　　“帳單送來了?都過了一個月了?”江亂驚訝的看著桌子上一個月才出現一回的帳單，在他的印象裡，這是沒幾天的事情，但顯然帳單上面的日期不會撒謊！

　　“沒...沒呢，屋子裡還有一些，還有的明天才能送來，你整天都跑哪裡去了，也不知道幫我理理帳單，頭疼！”陳三顫顫巍巍的將手中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口，不滿的說道。

　　陳三是算不清楚帳的，管家幾年前留下的算盤早就生了灰，因為陳三的算術是用指頭算的，因為缺了一個指頭的緣故，導致他只能算十以內的加減法，像這種細而碎的欠條，就算他將腳指頭一並用上都算不過來！

　　所以算帳的事情還得江亂來，在他眼中，算帳這種事情，跟去藥鋪煎藥一樣，不管什麽往裡面放一點，等完成後沒有煎糊，那就是一個完整的流程。

　　“對了，今天下午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一邊算著帳，江亂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倒是來了一個說書的，一臉生氣的問我要賠償，老子當時就不樂意了，直接給了他三拳，當場給他打跑了，不過你說這家夥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倒霉的說書先生，江亂內心感歎了一聲，原本他還擔心賠償的事，現在看來暴力能夠解決大部分的事情......

　　而且應該用不了三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