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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躍啦!少年》第13章
  此次考試我因英語成績下滑嚴重被葛大炮痛斥,若是一般人也許無傷大雅,可我貴為英語課代表,肩負模范帶頭的光榮使命,因此責任重大,這就是那句話的道理所在: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葛大炮考慮了一下,決定將我英語成績狂補回來。那一天他告訴我今後英語老師無論在哪裡上課,我都要跟著,直到有所成效。

  於是最近的很長時間裡,我有幸混跡於一班,充分體驗到花團錦簇的美好滋味。可是花香讓人陶醉,也會讓人沉醉。我被安排在最後一排的角落,放眼望去皆是女生嬌小的背影,看著要比黑板上的英文迷人得多。我一下子拋開了剛來時想要努力學好英文,並讓中國走向世界的偉大願景。漸漸的,我開始耽溺於幻想無法自拔。

  由於我是客,再加上是男性,自然稀奇得不行。而我自認為要比侯傑朱鑫之流有內涵得多。在我的目光往每個女生身上掠過的時候,她們一個個皆羞澀難當,像個淑女。後來突然流傳,二班的蔡小強借機到一班找對象。於是她們中的許多人露出了本來面目,轉而用一種十分野性的目光望著我,然後動輒和我勾肩搭背,這下輪到我從臉紅到脖子根了。我對女生一下子又有了進一步的認知:女生就像一顆洋蔥,表面看著可愛可親,可當你一層層褪去表層後發現,刺激到你眼淚汪汪。

  不過也有例外,那就是淑女型。一些有品位的男生往往最鍾意這類,好處有二。其一,淑女心思周全,體貼入微;其二,淑女性情溫雅,小鳥依人,唯男生之命是從。我自認為也很有品位,不然也不會總結得如此精妙。

  來到一班不久,我看上了一個女生,在我眼裡,溫雅與高雅放在她身上皆相得益彰。她叫陳葉青,長發齊肩,五官精致,只是眼睛小些,但小得好看,像郭晶晶;身材也小巧,走起路來如微風擺柳,讓人憐惜。她坐在靠窗位置,從我的角度看,她的臉龐正好盡收眼底。不過她很少抬頭。巧合的是,她也是英語課代表,再加上有班長的鐵板關系,天時地利人和我幾乎佔盡,這讓我寄予極大厚望。

  女人天生就是敏感動物,沒多久班長就頓悟了我的心思。但沒把握的是,陳葉青比較孤立,開學一個多月幾乎不與任何人有過來往。一班班主任曾特意叮囑班長要對陳葉青格外照顧,還介紹了陳葉青的一些家庭情況。陳葉青的家位於學校兩公裡之外的中石油附近,每日獨行,從不與人結伴。家庭條件還算優渥,她爸是市住建局的副科長,管理附近幾個區縣的施工審查、質量監管等工作;她媽是住建局辦公室組長,負責大小活動的組織安排與收發文件。她還有個哥,在甲級設計院工作一年就考上了縣事業單位的質監站,跟人後面學圖審,估計沒兩年便會水到渠成調入市裡。一家人常年忙於奔波,鮮有見面。她爸曾讓她也學建築,但陳葉青不樂意,她不想按部就班,隻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於是選擇了服裝設計專業。班長說,陳葉青個性剛強,眼光獨特,想追到手很難。

  班長又給我提了一些方案,她說要想搞定這類女孩就不能走尋常路,必須彰顯個性,與眾不同。她鄭重其事地跟我說,你不是文采斐然嗎?而且英語又是強項,可以寫一些英文情詩送給她,效果絕對很棒!

  我說我不行,中文寫寫還行,倘若寫英文必定是語病連篇,要寫的話也只能摘抄一些紀伯倫、葉芝的詩。

  班長搖搖頭道,那你也太沒用了,

抄別人的算什麽本事?一點個性都沒有。不管怎樣,你都要自己去寫,那樣才有誠意。  我覺得班長的話極富道理,於是我開始苦苦研究。憋了幾天,塗塗改改,總不滿意。寫得多生怕連篇累牘,理解不通;寫得少又怕誠意不夠。寫著寫著,我自己都十分來氣,讀起來就像一名小學生用他們有限的詞匯量去讚頌他們敬愛的母親:

  Your eyes are like the stars(你的眼睛像星星);

  Your lips are like the coral(你的嘴唇像珊瑚);

  最後我又覺得遠遠不夠,又添了結語:Fall in love,Yours sincerity——CaiXiaoQiang.(我墜入了愛河,你的真誠的——蔡小強)

  我不敢直接交給陳葉青,隻得托班長帶給她。班長看了之後,吐吐舌道,你的水平不過如此嘛!一句話說得我滿臉通紅。最終結果和我設想的並無出入——幾天下來,杳無回信。我墜入了愛河,那情詩卻墜入了太平洋,從此一去不複返。

  緊接著班長又實施了第二套方案,那就是改變我的穿著打扮。她說,你穿得實在太普通了,根本吸引不了女孩,必須從上到下改頭換面。

  我一向土裡土氣,走在大街上與風塵為伍,沒有太多新鮮勁,這點我是承認的。回家後和我媽商量了一下,我媽一聽,說,這是好事啊!當即給了我五百塊讓我自己去挑。可我即使走入專櫃也會犯難,不知如何搭配,再好的衣服也會土出國界。於是班長替我把關,步行完整條步行街,折騰了一天,終於搞定,給我配了一身格子襯衫加休閑褲。

  出了店門,我像是身份暴漲,走起路來如同橫行的螃蟹。進了校門更是橫到不行,一些學生盯住我不放,覺得我像新派來的上級領導。我本來信心滿滿,可到了陳葉青面前,她依舊頭也不抬,看來以班長的審美眼光也不足以震懾地住她,我開始懷疑是我自身的問題了。我有些後悔,心疼我那高昂的五百塊錢,最終變為一文不值的商品。早知道不剪了衣牌,再拿去退換掉。

  班長安慰我道,別傷心,錢沒白花,有幾個女生看你看得兩眼發直。我搖搖頭說,除了陳葉青,我誰也看不上。

  陳葉青確實漂亮,讓人為之傾倒,以致於我下了很大的工夫。為了她,我終於迷途知返,決定做出一番成績。我開始苦練英文,以此告別從前的洋涇浜口語。當時我有兩個願望,一是考入年級第一,讓陳葉青刮目相看;二是能夠寫出一首完整且通順的英文詩。

  想一想,真的有些悲哀。我覺得這麽多年的學習不是為了自己,皆是為了別人,於是心裡產生了一種廣濟天下的孤獨感。 小時候是為了父母而學,為了讓他們引以為榮,為了讓他們少挨老師的罵;現在為了陳葉青,為了讓她了解愛情的潛力到底有多麽大。我頓覺這輩子不容易,活得太不像自己。

  在若乾年後我求職時做過一道面試題,有一題讓我印象最為深刻,題為:人的潛力往往都是被環境的機會激發出來的,那麽機會是?共有四個選項,分別是:

  A.別人所賜予的一種發展契機

  B.只有期待卻無法設計的東西

  C.命運的垂青

  D.在自己目標上有關聯的資源

  最後我不假思索地選了D這個選項。直到至今,我仍覺貼切不已。

  沒過多久,在臨近學期末的一次摸底考試中,我終於發揮出深藏許久的潛力,一舉斬獲全班第一,全年級第二的好成績,第一名是陳葉青。那天,在校通知欄上張貼著成績排名單,我一度驚喜,我與陳葉青分數相距六分,卻與我下面一個哥們隻相差一分,讓我不禁為之捏了把汗。世界多麽地玄妙,一分就能決定你在下,我在上,就像我隻比你早生一天,你也得喊我哥,道理同上。我覺得,這是我距離陳葉青最近的一次。我恨不得把下面那些人的名字都撕除,隻留下我和陳葉青的大名,然後到民政局蓋個章,從即日起,法律生效。

  後來,我托班長問過陳葉青,陳葉青回憶半天才想起有我這麽個人。當說起此次考試的時候,陳葉青哦了一聲,表示驚異,並說:一個能把外國情詩寫成造句的人居然考了全年級第二,實屬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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