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公交站，一個司機坐在駕駛座上，把玩著手機。

　　他那嘴角始終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遠遠照來一抹亮光。

　　他抬頭瞥了一眼，又兩眼盯著手機。

　　“關姨，那鬼魂跑這兒來了?”

　　王景四處打量一眼，倒是記起來了。

　　當時下車的總站，就在這裡。

　　“少說話。”

　　關姨神情有些冷，緊緊盯著不遠處一輛公交車。

　　當然，公交車沒什麽詭異的。

　　主要是車內的那個司機。

　　那個連頭也沒抬一下的司機。

　　車停在公交車旁，二人下了車。

　　“關楚拜見渡魂差！”

　　她的語氣，很恭敬，不忘配合著低下頭彎腰敬了一禮。

　　渡魂差?

　　王景死死盯著那把玩手機的司機。

　　這可不就是那晚神經兮兮的人麽?

　　渡魂差又是個什麽東西?

　　他感覺在這一刻，自己的三觀，有了絲崩塌。

　　“客氣了。”

　　那四十歲上下的司機抬頭瞥她一眼:“事情我都聽城北的人說了，它我給你帶來了。”

　　說著，他往後看了看空蕩蕩的車廂。

　　當然，這是在王景看來，車廂內空無一人。

　　但在司機和關楚眼中，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司機朝身後揮了揮手:“下去吧。”

　　他所指的，是車廂一處座位上，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

　　她身上泛著藍色光芒，眼睛盯著事不關己模樣的王景，一動不動。

　　“還不下去?”

　　司機眉頭一皺，語氣有些冷。

　　王景抬頭盯他一眼，覺得這個人像是個笑面虎。

　　前一刻還一臉笑容，眨眼的功夫就換了副臉色。

　　當然，他看不見車廂內究竟有什麽東西，卻也能猜測出，裡頭有鬼魂。

　　他不免搖搖頭，以這個人的處事方式，萬一哪天遇到了硬茬，不得被揍得死去活來才怪了。

　　念頭一起，恰好，那老太太也站起身，兩腳離地，朝車門飄去。

　　“多謝！”

　　關楚朝司機道了聲謝，心頭松了口氣。

　　眼看老太太越來越近，關楚已經手拿木牌，在半空中畫了個圓圈。

　　一道王景也能看見的白色光芒，由此而出。

　　他秉持著少說話的原則，始終站在一旁，沒有多言一句。

　　“哎喲，熱鬧著呢?”

　　然而，一個不速之客的聲音，卻從那另一輛公交車上傳來。

　　而這司機卻是神情一緊，猛然回頭，卻見一三十來歲的男人，打開了車門，走了出來。

　　“你是什麽人?”

　　那男子慢步走上前來，站在司機所坐的公交車前，含笑道:“我是城西新任渡魂差李來。”

　　“城西?”這司機一愣:“為什麽我沒有接到通知?既然你是城西的人，跑我城東幹什麽。”

　　“說笑了。”李來好像是被點了笑穴，全程一臉笑容:“不管是哪個方向的渡魂差，都得歸渡魂使差遣不是?說到底，咱們都是一夥的，我來竄竄門兒，很正常吧?”

　　司機緊盯他一眼，沒再跟他辯解什麽。

　　他所說的話，倒也不無道理。

　　李來不再搭理司機，而是話鋒一轉:“這個人你送不走。”

　　他指著那老太太，而後又道:“你過來。”

　　“渡魂差，你這是幹什麽?”關楚上前一步，

擋在老太太身前。　　“沒你的事兒。”

　　他接著哼笑道:“她是我城西的人，你又來插什麽手?”

　　“胡說！”關楚不答應了:“她戶籍所在地是在城東，安家的地方是在我管轄范圍，什麽時候成你城西的人了。”

　　“小小渡魂人，有什麽資格跟我講道理?”

　　話落，他從兜裡掏出一塊鐵牌，臉上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我說她是，她就是。”

　　說著，他看向車內的司機:“對吧，老兄?”

　　這司機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這個老太太毫無疑問，是城東的人。

　　屬於自己的管轄范圍。

　　他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她......”

　　然而，司機準備開口，卻被李來搶先一步打斷:“老兄，話要考慮好了再說，不然我不高興，魂使大人也會不高興。”

　　這句話，是赤裸裸的威脅。

　　李來仿佛並沒有將司機看在眼裡。

　　只是心頭浮現莫名的念頭。

　　難道是渡魂使大人指使他來搶人?

　　這也沒道理啊。

　　渡魂使大人一句話，自己還不得乖乖把人送過去?

　　用得著讓一個李來過來逞威風嗎?

　　“我話就放在這兒了，你要是讓我不高興，你這個位置就到頭兒了。”

　　他很強勢，一個渡魂差威脅另一個渡魂差，這是在作死。

　　一旦上報到渡魂使大人耳裡，不死也得脫層靈魂的皮。

　　可這個李來偏偏就這麽做了。

　　難道，這其中真有什麽不為自己所知道的秘密?

　　當然，一個人而已， 也掙不了幾點陰績，倒不如先讓給他，自己再向渡魂使大人報告。

　　這麽一來，這個李來不管是騾子還是馬，總歸會顯出原形的。

　　想自此，他點點頭，看向關楚:“人就讓他帶走吧。”

　　關楚心頭一沉，暗自歎了口氣。

　　他身為渡魂差，當然不在乎一個鬼魂的陰績點，可自己不同，若想擺脫這渡魂人的苦差事，就得往上爬。

　　至少眼前這麽個渡魂差，就比自己清閑的多。

　　他手下還有九個渡魂人，每天不出門，也有陰績點在他身上。

　　自己活了五十多年，又死了三十多年。

　　接近一百年了，苦日子早就過得不耐煩了。

　　一天一點陰績這麽熬著，還不知道哪年哪月能成為渡魂差。

　　可眼下就這麽一點的陰績，也要被搶走。

　　她自然不服氣。

　　“渡魂差，我這一點陰績來之不易，為什麽要讓給他?”

　　他眉頭一皺:“讓你放你就放，今後會給你補上。”

　　關楚歎了口氣，將白色光芒揮散，而後往後退了幾步，站在王景旁邊，任由這老太太被李來送下地府。

　　“我們走吧。”

　　關楚轉過身，對這個結局，也無能為力。

　　王景點點頭，拉開車門，正準備坐進去，卻被李來喊住了。

　　“這個小兄弟有些面生，新來的渡魂人?”

　　司機搖搖頭:“一個過客。”

　　李來將鐵牌揣進兜裡，三步並兩步走來，一手搭在王景肩膀上:“小兄弟貴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