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荔和黃飛歡歡喜喜進了車間，羅荔用黃飛的衣車把衣服改裝過來，送到林達蔭的辦公室。林達蔭見羅荔改裝後的衣服十分華麗，大加讚賞。

　　陳開恩眾人見害羅荔不成，反而羅荔更受重用，氣得牙齒癢癢的。此後，羅荔自己把設計好的樣本送出去，遇到事忙沒空，也不再把樣本交給何才氣，而是叫柴開明送。過了三個月，自已設計好的五件衣服卻落到了陳開恩的名下。她知道又是陳開恩收買了柴開明，當下她也不動聲色，把六件較差的衣服做好，叫柴開明送去。陳開恩不知就裡，又叫柴開明把那五件衣服改在自己名下，衣服生產了出來，沒有任何銷路，全部積壓在倉庫裡，公司一下就虧了二十多萬。陳開恩受到了重責，不但停發三個月工資，還撤了主管一職，降為普通裁縫師，氣得陳開恩暴跳如雷。

　　羅荔大覺快心。黃飛指著她的鼻子笑說:“你這麽壞心眼，小心陳開恩以後加倍還你！”“我才不怕他，”羅荔說，“他敢加倍還我，我一定會加倍加倍的還他。”她伸了一個懶腰，說:“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我們去哪裡好呢?”黃飛說:“去廣州看一下你媽媽吧。你這麽久不去看望她了，也應該去盡一點女兒的孝敬之道。等看望了你媽媽後，我還要去一趟邁坦，我答應過百靈妹子，她高考後回去看望她，可惜被你給耽誤了。現在七月了，如果她去年考上大學，現在也應該放假回到家裡了;如果她沒有考上，現在也一定在家。”

　　羅荔心裡很不是滋味，剔了黃飛一眼，囁呶著說:“百靈姐她……她很美吧?”黃飛點了點頭，說:“是！”羅荔醋意更盛:“那你一定是很喜歡她了！”“嗯！”黃飛又點了點頭。

　　羅荔刹間心亂如麻，她雖與黃飛接觸只是半年多，可是她一顆少女芳心，早已系在他的身上，現在聽黃飛說他心裡想著另外一個女子，怎能不亂！黃飛望了她一眼，說:“百靈妹子呀，她待我太好了，比親妹子還好。”“那……那你一定……當她是親妹子了！”羅荔結結巴巴的說。“當然！”黃飛說，“你還想我會把她當成誰?”“噢！沒……沒想當成誰！”羅荔說，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尋思:“原來黃夜哥哥只是把她當成親妹子。我不能讓他倆多接觸，要不，黃夜哥哥無意，百靈姐姐卻是有意，那可麻煩得緊。”

　　黃飛說:“回想去年春節離開她家的路上，她塞給了我三千元，並要我答應五個月後回去看望她，現在離那約定之日又過了一年，也不知道她會怎樣責怪我！如果她知道她給我的三千元被人騙了去，又不知道會怎樣說我！”羅荔大驚:“你去年的三千元是百靈姐姐給你的?”“是，是我和她分別之時，她偷偷塞進我衣袋裡的。”黃飛感歎的說。羅荔靜靜的看著他俊美而傷感的臉，過了好大一會，輕輕的問:“黃夜哥哥，你是不是很恨……恨我去年騙了你的錢?”黃飛歎了一口氣，說:“本來不怎麽恨了，可一想到百靈妹子，又有點責怪你了。好了，我們走吧，要不就趕不上火車了！”

　　黃飛和羅荔乘線車到了深圳火車站，上了深圳至廣州的特快列車。車到了廣州東站時，已是下午三點，他倆為了省錢，也不坐的士，隻坐線車，轉了三次線車，才到廣州精神病醫院。

　　遠遠看見一群小孩在泥路上跳繩，口中歡快的唱著:“小皮球，摸摸油，滾到春來滾到秋，春節滾到油鍋裡，阿爺氣往頭裡抽。球爆油翻年難過，

借問皮球沒搞錯，小妹拾球當燒餅，吃在嘴裡才知硬，阿弟見了笑彎腰，小妹瞪眼又吵鬧……”夕陽西山，紅霞滿天，照著眾小孩滿是笑容的臉。　　黃飛走了過去，問:“小朋友，這小調是誰教的?”“是何奶奶教的！”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說。“何奶奶是誰?”黃飛問。“跟我來！”小男孩飛快地向山腳下的精神病醫院跑去，黃飛跟在他的後面。小男孩跑到醫院門口才立定腳跟，向醫院裡面一指，說:“那就是何奶奶了！”黃飛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彎腰澆花，褐色的土衣穿在她的身上，背面已是破洞處處。

　　“媽媽！”羅荔掩嘴低呼。黃飛驚道:“她是你媽媽?”“是，”羅荔說，聲音帶著幾分慨歎，“一年多不看望她了，想不到她的頭髮全白了，衣服也是這樣破爛！”她牽著黃飛的手，慢慢走近那老人，只聽那老人低低在唱:“小皮球，摸摸油，滾到春來滾到秋，春節滾到油鍋裡，阿爺氣往頭裡抽。”她唱了一會，又輕輕地說:“小皮球，喝喝水呀，不喝水，就長不大了，不長大，就不漂亮了，不漂亮，就沒有人來看你了。噢，你不要哭，小乖乖，媽媽給你水喝，你可要聽話……”

　　“媽，”羅荔聲音帶著哭泣，“麗兒看你來了！”“麗兒！我的麗兒！”老人慢慢回過頭來。“阿——”黃飛想叫“阿姨”，但“阿”字剛說出口，一張已經張大的口已停在半空，眼睛睜得極大，“姨”字再也吐不出口。“何達燕?”黃飛的話如同孤狼嚎叫，聲音滿是悲絕、痛恨之氣。羅荔見黃飛臉色大異，忙抓住黃飛的手，急問:“黃夜哥哥，怎麽啦?”黃飛一把拋開她的手，怒聲說:“麗兒?原來你是李麗，原來你就是李麗！”羅荔大駭:“我是叫李麗，是我媽生我後，為了躲避計劃生育而把我的戶口注在我一個遠房親戚的戶口本上，姓李名麗，後來我離家後痛恨我媽，是以改回我爸爸的姓，自取名字羅荔。我以前的名字，你怎麽知道?”“我怎麽知道?”黃飛拉長聲音，似答非問，“你問我怎麽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 已是淚流滿面。

　　瞬時那間，一個影子從羅荔腦海裡浮現出來，她倉皇無助，猛烈搖了搖頭，那影子卻越來越是清晰，禁不住噴口而出:“你是……你是死叫化?”“死叫化?是，我就是死叫化，是你們認為早已死去了的死叫化。”黃飛嗄聲說，“象，真象！怪不得你處處記恨，怪不得你處處容不得別人刁難你，原來你是李麗，是何達燕的女兒！”

　　“黃夜哥哥，你別說了。”羅荔滿臉淚水，“原諒我！原諒我小時的無知！原諒我以前對你和子夜姐姐的一切一切！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會記仇記恨了。你打我罵我吧，無論你怎樣對我都可以，請你不要離開我，請你千萬不要離開我！”黃飛一把摔開了她，大聲叫道:“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的！我那苦命的子夜妹妹，就是被你們給生生害死了的！”“黃飛！”何達燕說，語聲似已清醒。她此時只是三十九歲，只因幾番大喜大悲，歲月滄桑，已過早在她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疤痕。她吃力的說:“你妹妹她——”“被你害死了，是吧?”黃飛說，手指指著羅荔和何達燕，“你們害死了我子夜妹妹！你們全部合夥來害死我的子夜妹妹！我不會原諒你們的，永遠永遠也不會。啊——”他高聲狂叫，向山叢亂林中狂衝而去，身後遠遠傳來羅荔那傷心欲絕的哭叫聲:“黃夜哥哥，你別離開我，你離開了我，叫我怎麽辦呀！”

　　黃飛拚死力奔，直奔得雙腿虛脫，撲跌在一塊大岩石邊，這才止步。他伏在岩石上，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