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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入懷》第四百六十一章 別與歸(大結局)
這一刻的現世安穩、歲月靜好讓她面上的笑容亦柔和了許多。

 “阿恕……”

 “嗯?”

 “等江太醫來看過我,確定我沒事兒了,咱們就準備回草原吧!我想家了。”

 家啊!墨啜赫因為她口中的這個字眼亦是柔軟了雙眸,輕聲應道,“好。”

 “春暖花開,咱們沿途看著風景,一路回到草原,在我們的家裡迎接咱們孩子的出生……”

 “嗯。”

 “你說,他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是會像你,還是像我啊?”

 兩人相倚坐在榻上,微風拂面,送來淡淡花香,枝頭第一朵流蘇在徐皎醒來之時,亦是悄然綻放。

 陽光破雲而出,透窗而入,好似連天光也對他們格外青睞一般,將那一雙儷影鍍上柔軟的光暈,投在牆上的影糾纏一處,你融在我中,我融在你中,漸為一體,再難離分。

 惠明公主從明月居出來,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才走到簷下,便能聽到屋內傳出的笑聲,她腳步頓了頓,方再度邁開步子。走到門口,卻又停了下來,只是從撩開的簾子處看著屋內的情形。

 屋內正在與長公主說笑的王菀抬起眼來,見到惠明公主,眼底掠過一抹意外,卻是忙不迭站起身,行禮道,“惠明公主。”

 長公主背對著門的方向而坐,聽著這動靜,微微怔了怔,才起身,神色平淡望了過來,方才面上歡喜的笑容卻已悄然深斂。

 兩位公主的目光在空中無聲碰撞,屋內的氣氛陡然沉寂下來。

 “我還要去告知其他人阿皎醒來的消息,便先告辭了。”王菀尋了個借口,便是轉身離開了。

 待得腳步聲遠去,長公主指著炕桌相隔的空位,語調平平道,“坐吧!”

 惠明公主略遲疑,卻還是走了過去,坐了下來,目光落在長公主手邊正在收拾的布匹上,那是三梭布,最是柔軟,適合給嬰兒做裡衣。“看來阿姐已經知道徐皎醒了,心中必然掛念,為何不去看看?”

 “我是掛念著阿皎,可他們小夫妻倆不容易,經歷過了這麽些事兒,閻王殿前走了這一遭,必然有許多話要說,我又何必此時去打擾。反正阿皎已經沒事兒,我放下心了,一會兒再去瞧也是一樣。”

 長公主面上掛著恬淡的笑,她的眉眼一直是掛著些堅毅的英氣與硬氣,從未有過這樣的柔和與平靜,好似一夕之間洗盡鉛華,讓惠明公主覺得有些陌生。

 “阿姐似乎變了許多。”

 “不是變了,只是想通了,放開了而已。這世間之事,原都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萬物皆有自己的緣法,若執著太過,便是害人害己。倒不如放下,方得自在。”長公主眉宇舒展,說出來的話,竟好似方外之人的偈語。

 “阿姐日後有什麽打算?”這樣的長公主讓惠明公主難得的有些無所適從,很多話竟不知如何開口,總覺得那些話對上此時的長公主,都已是多余。

 “阿皎方醒,還未曾仔細說過。不過,彼時在宮外,阿皎與我說起,待一切事了,讓我隨她一道去草原。我彼時就應了,如今,若是計劃不變,自然也是如此,當然了……前提是你們肯放我走。”在宮外是何時,你們又是何人,說的人與聽的人自都是心知肚明。

 惠明公主眉心驀地一蹙,“我早便應下徐皎,不會傷阿姐性命,難道阿姐不信我嗎?”

 “若你和李崇武能放我離開,自是再好不過,父皇母后已然往生,阿隆也不在了,他們對不住你的,你回報回去的,是恩是仇,過往種種,都結束了,你也該從仇恨裡抽身而出了。”長公主望著惠明公主,語重心長,只有在這時,好似她還是從前那個她不對時,會對她說教,循循善誘的長姐。

 惠明公主的眼角有些濕潤,忙偏過頭去,極快地抬起絹子揩過眼角。

 長公主適時垂下眼去,恍若未曾瞧見。

 好半晌,室內都沒有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惠明公主才幽幽道,“阿姐可知道阿皎的夫君是誰?”

 “你是想問我知不知道他與你的關系吧?”長公主驟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目灼灼,“你從前做的事,何因何果,是對是錯,我無權置喙,唯獨這一樁……身為母親,卻拋下自己的孩子,哪怕你有千般的理由,也都只是借口。你對不住那個孩子。”

 惠明公主眨眨眼,眼底又是紅濕了,她匆匆垂下眼去,同時一滴眼淚便從那長睫下滾落,啪嗒一聲落在她的裙幅上,在上頭落下一抹深色的痕跡。

 “我知道。”她的嗓音沙啞,“那個孩子……確實是我虧欠了他,他的性子又是那樣……往後,怕還要阿姐多多包容與照拂。”

 說罷,卻半晌沒有聽見長公主應聲,她匆匆抬起眼來,對上的是長公主一雙沉靜,好似看透一切的眼。

 惠明公主一哂,“我知道阿姐,是我多此一舉了。草原苦寒,這一去,怕是再無相見之期,阿姐……珍重。”說著,她便是站起身來,腳跟一旋,腳步匆匆到有些倉促地往外疾走。

 “阿寧!”就在她要走出去時,長公主卻還是揚聲喚住了她,她沒有回頭,聽著長公主的聲音在身後徐徐響起,“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大魏因何而亡,希望你們引以為戒,忘你多多提點李崇武,不要忘了他起事時的承諾,莫忘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理,中原的百姓,是時候該休養生息了。”

 惠明公主邁步走了出去,聽著那聲聲話語,抬起手抹了抹眼睛,步履漸漸堅定。

 望著她堅穩的背影,長公主勾起唇角輕輕笑了,“既是你自己選的路,好自為之。”

 春風席卷大地,好似一夜之間就吹散了鳳安上空籠罩的陰霾與殘冬,吹醒了樹與花,草與芽。桃紅柳綠,處處都是生機,看著總是讓人歡喜的,就如這經歷了一番動蕩與戰火,又終於安定下來,迎來新生的中原大地。

 隨著春回大地,鳳安城的熱鬧也漸漸恢復了些,正陽街上的一家酒樓剛開張便迎來了貴客,包了二樓的雅間,叫了一桌上等席面,並兩壇最貴的酒,那貴客就揮退了其他人,顧自半仰在圍欄邊,一邊灌著酒,一邊吟著詩。

 “桃花富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昨夜剛下了一場蒙蒙細雨,滿城的紅翠都好似飲飽了雨,更是紅翠欲滴,這句詩此時吟來,倒也應景得很。

 吟罷,他很是自得地道了一句“好詩”,笑著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晃了晃,手中酒壇裡的酒液咕咚作響,已是不多。

 “明明知曉我今日回景府,大哥哥偏偏卻清早就避了出來,是當真要學王摩詰的灑脫出世,還是怕了道別?”一把軟糯的嗓音從樓梯處傳來,徐皎拎著裙子緩步上了二樓的闊軒。

 欄杆處衣衫斑斕的景鐸眯起醉眼睞過來,笑道,“何必這樣鄭重其事的,道別而已,我早在心裡與你道別了無數次,少這一回,那又如何?而且啊,躲到這兒也躲不開你,這不是陰魂不散嗎?”

 徐皎並未因他這些話著惱,斂裙與他隔桌而坐。

 景鐸看她片刻,終究是坐直了身子,拿過桌上一隻酒盞,替她滿上了一杯,“既然來了,那便喝上一杯吧,此去經年,怕是再無相見之期,我便祝你,一切安好,萬事順遂。”說罷,景鐸便是先舉起手中酒壇,狠狠灌了一口。

 “我有身孕,不能飲酒。”徐皎垂目看了一眼那酒杯,輕聲道。

 景鐸一震,“是啊,我倒忘了,瞧瞧我這個不著調的舅舅,對不住啊!”後頭這一句,是對著徐皎尚平坦的小腹說的,“這樣,舅舅自罰,自罰!”說著,他伸手過去,將那杯酒取了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的同時,也是轉過頭,一眼就瞧見了酒館對面,一棵柳樹下,抱臂而站的墨啜赫,他不由彎起嘴角來,“他怎麽不跟著上來?”

 “他知道我有話要單獨與大哥哥說,所以便說在下面等我便好。”順著他的視線,徐皎也望向了墨啜赫,一雙眸子登時布滿了柔軟的笑意。

 景鐸一瞥她,喉間動了動,抬手又灌了一口酒,眯縫著醉眸,輕聲道,“你的眼光不錯。”

 徐皎眨眨眼,有些詫異地望向他,這還是第一次聽見他對墨啜赫的認可。

 “東西都收拾好了吧?什麽時候啟程?”景鐸抬手又灌了一口酒,目光迷離望著外頭的景色,桃紅柳綠,人群熙攘,鳳安城正在慢慢恢復它的生機,終有一日,會變回從前的模樣,一如他們相識之初,並肩走過的中秋之夜,看過的人間煙火,熱鬧喧囂,繁榮富足。

 “後日。”這幾日該收拾的東西都已收拾好了,該道別的,也已一一道別,是時候該走了。

 “後日啊,我給你,還有未出世的小外甥備了一些東西……”

 “方才回府時,嫂嫂已是給我了。”

 景鐸神色微微一滯,才又道,“那便好。既是如此,如你所說,我不喜歡道別,後日,我便不送你了,一路珍重。”他望著她的眼睛裡浮著稀薄的笑意,深望她一眼後,別過頭,又舉起了手裡快要見底的酒壇。

 這回,那酒壇卻是被人伸手壓住,他轉過頭,入目是徐皎一雙清澈的眸子,“多飲傷身,如今大事已定,景家無礙,大哥哥……大可以活得清醒些。”

 “清醒?”景鐸一哂,“我當初就是活得太清醒,倒覺得不如這樣醉生夢死,這日子也過得如意些。何況,景鐸本就該這樣,不是嗎?”

 “是啊,當初活下來的本就是景鐸。”徐皎望著他,終於是微微笑著,輕吐這樣一句。

 明明是再平淡的一句話,卻讓景鐸驟然一僵,怔怔望向徐皎。

 徐皎回望他,笑著,眼底卻是帶著絲絲的怒,“若知曉活下來的確實只是景鐸,那他倒不如他自己活著呢。至少,他還能守著他心愛的女人,不至於讓她傷心難過。”

 “我本以為大哥哥是通透之人,早前不過為了讓人麻痹大意,所以故意做戲,因著你的緣故,景家在這場風波裡安然度過了,可你,居然又成了這般模樣,是覺得活成他的模樣,你要好過些?覺得自己是贖罪了?”

 景鐸看著她,歎了一聲,將一旁一直溫著,卻無人問津的茶壺拎了下來,替她倒了一杯茶,“你有身孕,可不能氣壞了,喝杯茶,消消氣。”

 徐皎看著他,胸口快速起伏著,半晌,終於是將那杯茶端起,小口小口啜飲著,總算緩緩平複了心口的怒火。

 “那日,他將我灌醉,與我說了許多……可再醒來,我便只能戴上他的面具過活了,他總覺得他是為了景家好,卻從未問過我的意願……”

 “所以,你心中有怨,便拿你現在這般模樣來報復他嗎?”

 “不是!”景鐸斷然否認,“我只是……”後頭的話悄然隱逸,景鐸的雙眸不知是因為醉意,還是因為其他,顯出兩分茫然。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那一日,景鐸與景欽隻活下來一個。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景鐸,還是景欽。那個人用他的命,將他永遠地困在了這個名字裡,進退不得。

 “他沒有給你選擇,而是自己做了決定,這確實是他的錯,該罵!我已經去他墳前狠狠罵過他了。他是個懦夫,覺得只有你才擔得起景家,所以,以這樣自以為偉大的方式逃避了,可若非是他,景家又可會逃過這一劫,可會有今日?”

 “而你如今這般,與他又有什麽區別?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又喪子又喪孫,你忍心讓他們一把年紀,還要時時為你操心?”

 “還有茵茵……你既娶了她,若是不能接受她,那便到她跟前坦白一切,明明白白告訴她,你不是她等的那個人,讓她死心。”

 “若是不選這一條,你既披了景鐸的皮,那便徹徹底底,行他該行之事,擔他該盡之責,無論是景家,還是茵茵,如你說的,那一日活下來的,本就是景鐸。”

 景鐸握住酒壇的手似是沒了力氣,“哐當”一聲,那酒壇磕在了桌沿。

 徐皎瞄了一眼那酒壇,又看了一眼好似失了神魂的景鐸,眼底掠過一抹不落忍,她咬了咬牙道,“今日本為道別而來,沒想著要與大哥哥說這些話,不過……左右也就是最後一回了,往後,大哥哥不必再聽我說教,便再忍我這一回。往後,大哥哥如何行事,我也瞧不見,你便好自為之,自行珍重吧!”

 “你這脾氣……”景鐸卻是輕輕笑了起來,“得虧已經嫁出去了,怕也就墨啜赫能受得住你了。”

 徐皎望著他面上的笑,有些恍惚,垂下眼去,她與他發了半日的火,他倒好,不惱也不怒。

 “你今日說的話,我都聽在耳裡了,會好好思量。你既然要離開了,便無牽無掛地離開吧!景家……我會照看好的,草原苦寒,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至於往後……也未必就不能見面,說不得什麽時候我就去北都城了,到時你可要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我。不過說好了,菜肴都是其次的,酒必須得好!而且還得管夠!”景鐸笑著囉嗦,像個尋常的,要送妹妹遠行的兄長。

 徐皎望著這樣的他,緊抿的嘴角終於忍不住勾了起來,“放心吧,北都城別的都缺,唯獨不缺酒,等到你來,定讓你喝個盡興。”

 “不過你來時可別空著手,得帶禮物的。未必給我帶,可卻不能忘了你的小外甥,什麽吃的玩兒的,多多益善。”

 景鐸瞄她一眼,無奈,“有你這樣臉皮厚的,還沒影兒的事兒就先要上禮物的嗎?還拿肚子裡的孩子當借口。”

 “哪兒是借口了?我這是當了母親,自然凡事都以孩子為先。大哥哥還沒有做父親,自然不會明白。說起來……大哥哥什麽時候有了孩子,我也不會吝惜給小侄子送禮。”

 一句話便讓景鐸沒了聲音,只是臉上倒沒有露出明顯的抵觸之色,身為景家的獨苗,延續香火,那是遲早的事兒,也是他必盡之責。

 “你走吧!”沉默了兩息,景鐸輕聲道,“再不走,你家那位怕是會等不及了。”

 徐皎順著他的視線望下樓,剛好瞧見墨啜赫抬目望來,四目交接,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大哥哥,保重!”她施施然站起身來,輕聲道。

 “嗯。”景鐸輕輕點頭。

 徐皎轉過了身,徐徐往樓下而去。

 景鐸倚欄而望,見得徐皎下樓去,走向墨啜赫,後者則向她伸出手,兩人十指相扣,往樓上望來。

 墨啜赫朝著他無聲點了點頭,牽住徐皎,轉身而行。

 “咱們再去四處逛逛吧,晚些再回府可好?”徐皎挽著墨啜赫的胳膊,輕聲道。

 “好啊!”

 “我還想吃糖炒栗子和豆花。唔……還有冰糖葫蘆也不能少。你都給我買?”

 “好啊!”

 “一會兒再陪我一起吃?”

 “呃……好吧!不過……豆花能不能要鹹的,那甜豆花我吃著是真的挺奇怪。”

 兩人一邊說笑著,一邊緩緩走遠。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兩人的背影了,景鐸才笑著收回視線。真好,她的笑容還是一如最初的時候。哪怕守護這笑容的人,不是他,卻也是好的。

 他抬起手裡的酒壇,都舉到了唇邊,動作卻是頓住,片刻後,他瞧著那隻酒壇笑了笑,將之放了下來,緩緩站起身來,轉過頭,一步步走下樓去。

 那隻被遺忘在桌上的酒壇,孤零零地立在那兒,再未得他一記回顧。

 “郎君還沒有回來嗎?你讓人去廚房看看,讓他們將醒酒湯燉上,一會兒郎君回來了立刻端過去,再備些清淡的吃食,免得他胃疾又犯了……”雖然料到景鐸不會這麽早回府,但崔文茵還是將這些事情事無巨細,一一吩咐了下去,一如她過去大半年的每一日一樣。

 “郎君回來了。”這一聲裡卻含著兩分詫異,郎君這麽早就回了府,而且還出現在大娘子屋裡,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兒,怎不讓人詫異?

 同樣詫異的,還有崔文茵,她轉頭看著不知何時站在了房門口,正拿一雙莫名靜深的眼睛將她看著的景鐸,心一慌,連忙站起身來,有那麽一瞬,手都不知往哪兒擺了,緊緊掐著放在身前。“郎君幾時回來的?”

 “剛剛。”景鐸輕聲應道,言罷,便是舉步往裡走,在一屋子人莫名的目光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喝了些酒,有些頭疼,想來向大娘子討碗醒酒湯喝,有麽?”

 “有的,有的。”崔文茵忙不迭應道,轉身對身邊的侍婢吩咐道,“你快些去廚房端碗醒酒湯來。”

 那侍婢忙不迭轉身去了,崔文茵才又對景鐸道,“郎君稍待。”

 “嗯。”景鐸低低應了一聲,便是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眉心輕皺著,看著不太舒服的樣子。

 崔文茵見他這樣,遲疑了又遲疑,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伸出手去。誰知柔軟的指腹剛剛貼上他的額角,他便是驟然睜開眼來,她一慌,連忙道,“我……我是想著按揉穴道可以緩解頭疼,我父親從前也常酒後頭痛,我這按揉的手法是特意跟醫婆學的……”一邊說著,她一邊猶豫著要收回手。

 “那便有勞娘子了。”誰知,就在她要收回手時,景鐸卻突然道,然後又再度閉上了眼睛,眉宇舒展,渾身都放松了下來。

 崔文茵有那麽一瞬間不敢置信,微顫著手重新按了上去。

 “謝謝。”也不知道按了多久,指下的人無聲無息,好似睡著了一般,在那一聲恍若呢喃的“謝謝”滑過耳畔時,她幾乎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待得反應過來,那確確實實出自他口中時,她眼裡不由浮現了一縷淚光,卻是許久未曾有過,幾乎已經快要被她遺忘了的歡喜。

 天公作美,徐皎他們離開鳳安這一日,天氣晴好,春光明媚。

 在城門處,與李煥、徐皌,還有李熳等人告別之後,他們這一行車馬踏著晨光出了城門。

 徐皎從車窗探頭往後看去,見著城門處立著的那幾道人影,笑著道,“李熳說要去草原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屆時,她一個中原朝廷的公主,卻跑去了草原……嘖嘖嘖,可有熱鬧看了。”

 “你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墨啜赫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她便順勢往他懷裡一縮,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墨啜赫笑著抬手輕觸她的頭頂,“怎麽樣?還想吐嗎?”徐皎現在時不時會孕吐,吐起來時很是可憐,墨啜赫看著就覺心疼,每每一日間要問她數回。

 “沒事兒的,孩子很乖。而且,我以前聽過一種說法,這懷著身子時孕吐,孩子就會越聰明……”

 “真的?還有這種說法?”

 “自然是真的,我跟你說……”

 話未完,被突然傳來的一陣由後趕來的急促馬蹄聲所打斷,擔心是不是有什麽不長眼的人想來討打,墨啜赫撩起車簾往外看去,卻是意外地挑起眉來,繼而,原本已經外泄的殺氣一瞬間斂起,眉宇亦是舒緩下來。

 “沒想到居然是他?”徐皎亦是瞧見了來人,有些詫異地挑眉。

 “我下去看看!”墨啜赫彎腰鑽出車廂,回頭冷眼一掃徐皎,“你不許去。”

 簾子垂下,徐皎反應過來,罵了一聲“小氣鬼”,卻又忍不住笑了。撩開車簾,從車窗探頭望出去,見得墨啜赫信步朝著快馬追上他們的陳肅走去。

 距離隔得遠,兩人說了什麽自是聽不見,看了一會兒,徐皎便也沒有興趣了,縮回車室裡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等著墨啜赫。

 她雖然偶有孕吐,但胃口一直不錯,常常剛吃完沒多久又餓了,所以啊,她篤定這肚子裡的孩子定是個身強體健的,隨他爹。

 墨啜赫倒也沒有走開多久,鑽進車室時,馬車又再度晃晃悠悠走了起來。

 徐皎撩開車簾往外看去,見到陳肅驅馬跟在後頭。

 “他來投奔你?你留下他了?”前朝的龍影衛,陳肅雖然未必前程皆無,可端看如何取舍了,而此時很顯然,他有了選擇,墨啜赫有了決定。

 “嗯。”墨啜赫點了點頭,“他不是為了你。”

 “我自然知道他不是為了我,他呀,定是為了阿菀。”徐皎笑呵呵道,王菀如今也是生死關前走了一遭,反倒萬事通透了。在徐皎邀她時,她便同意與徐皎一起去草原。

 至於陳肅,雖然王菀一直沒有承認過他們之間有什麽,徐皎也沒有問過,可卻是心裡有數,對於陳肅的出現,她算不上多麽意外,不過仍然為王菀高興。只是王菀此時不在跟前,而是與長公主在後頭一輛馬車裡,否則,她只怕會忍不住調侃她兩句。

 “咱們這隊伍是越來越龐大了,我這可是拖家帶口地隨你遠走他鄉了。雖然嫁得遠,可我也是有娘家人的,看你往後敢不敢欺負我。”徐皎滾進墨啜赫懷裡,仰起小臉衝著他皺了皺鼻子。

 “我欺負你?難道不是從相識起,就是你在欺負我嗎?”墨啜赫挑眉道。

 “你說什麽?”徐皎虎了臉,捏起粉拳就朝他胸口捶去。

 墨啜赫伸出大掌,將她的拳頭包裹其中,眼底閃爍著笑意道,“我哪兒敢欺負你啊?你是我的命,往後,只有你欺負我的份兒,可好?”

 明明還是冷言冷語,可裡頭卻滲進了滿滿求和討好的意味,鬧這兩句本就是夫妻情趣,徐皎立時便軟了下來。

 墨啜赫趁機將她扯進懷裡,密密摟住,“你前幾日說,回了北都城有許多事兒要做?都是些什麽事兒?與我說說?”

 “我當然有很多事兒要做啊!”

 “先要安頓好母親,阿菀他們。接著要做孩子出生前的諸多準備,什麽小衣裳、繈褓、小被子什麽的……”

 “再來,怕是還要籌備負雪的嫁妝和婚事。我雖然是不想就這麽便宜了蘇勒, 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我害怕再刁難下去,負雪怕都要與我急了,那就便宜了蘇勒吧!”

 “還有文桃和紅纓,還有紅纓軍那麽多人,她們的婚事我也得上心吧?北羯的好兒郎們,我可得慢慢挑選著……”

 “現在還多了個陳肅。他想娶我家阿菀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可得先過了我這一關……”

 徐皎窩在墨啜赫懷裡,伸出手指一根根掰著,將要做的事情細數給他聽,墨啜赫微笑看著她,靜靜聽著,時不時搭上一句話。

 馬蹄聲聲,車輪轆轆,初升的朝陽下,伴隨著話語聲與笑聲,一隊車馬踏著晨暉緩緩駛遠,走向許多人人生的另一段征程。

 身後,是成了一線模糊輪廓的鳳安城,慢慢隱入了地平線。

 再見,鳳安!

 再見,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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