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可以不吃嗎?”
洞中,落蕭用可憐的眼神乞求著龍鱗金絲蟒,可龍鱗金絲蟒卻是冷冷地看了落蕭一眼後,便爬到了石壁的一角,盤起身子閉目養神了起來,留下落蕭一人望著眼前的黑角蟾蜍苦笑空歎。
三個月,落蕭已經在這巨大的山中岩洞待了整整三個月,而龍鱗金絲蟒的傷口也早已愈合,甚至在三天前也不需要落蕭的鮮血來為它腹中的蛇卵保胎。
可龍鱗金絲蟒依舊沒有放落蕭離開的意思,每天都為他準備著吃了三個月的大餐——劇毒之物。
劇毒之物,是的,三個月內,蜈蚣、蜘蛛、毒菇等等,凡事可以吃的劇毒之物,落蕭統統都吃了個遍,而這,也是他能從蟒口脫身的緣由。
因為那顆假死藥,落蕭成就了萬毒之體,吞世間毒物如食糧,其血更俱萬毒之威,內功修為也一夜之間暴漲至不惑之境,而且,憑著潛藏在經脈中殘存藥力,兩次死裡逃生。
而這些,都是落蕭的猜測,雖然無從求證,可現實卻是最好的詮釋。
“葛爺爺,你到底是什麽人,又與我有著怎樣的關系,才會將這樣的神丹妙藥贈送於我?”
一時心思起伏,不覺歎問於心,落蕭恍然回神,看了看眼前的黑角蟾蜍,又回頭將視線落在了龍鱗金絲蟒的身上,嘴角緩緩地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笑容。
當初,在得知龍鱗金絲蟒有孕在身,並需要自己的幫助時,落蕭最終選擇了留下,盡管他心念於十方秀青,可冷靜下後,落蕭知道在他昏迷的時間裡,十方秀青不是被救,就是被抓,而以他的武功,連一個殺手小囉囉都對付不了,出去也只是送死。
所以,為了報答龍鱗金絲蟒的救命之恩,落蕭留下來了,每日獻血,養傷,練功,也不覺難熬,甚至還獲得龍鱗金絲蟒的信任與感激,從而與之平輩論交。
龍飛,取風飛煙一字,代表著落蕭對佳人的思念,懵懂而純情。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風飛煙……”
一語心思,卻只能言於心,落蕭忽然滿心的失落,伸手摸了摸臉頰處猙獰的傷疤,黯然傷神。
“呵呵!我這般模樣,又成了一個不能說話的殘廢,武功還很差,如不是葛爺爺,我早已是江湖中一道可悲的孤魂了,那麽,我又在奢望什麽呢?”
“我所能做的,也許就是把這顆雪蟾珠送還給你。”
……
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陷入思想的泥沼中,無法自拔,落蕭握著戴在脖子上的雪蟾珠,被思念,孤獨與自卑深深地包圍……
“風……”
“嘭!”
耳邊的炸響,嚇得落蕭一個激靈,尿意滿滿,他尷尬地抬起頭,迎著龍鱗金絲蟒冷冽的眼神,慢慢地扯出一個怪異的微笑,隨即……
骨魂劍上下翻飛,不過片刻,黑角蟾蜍已被處理乾淨,肉、皮、血,分裝待用,而後,清洗、生火,上架,一氣呵成,顯然是經過千錘百煉的。
……
吃完了最後一塊烤肉,落蕭將大碗中經過特殊處理的蟾蜍血一飲而盡,順勢一躺,以此來舒緩肚子的飽脹感。
“如果可以,我還真願意和龍飛一起,過這樣隱居世外的生活。”
舒服的日子總是讓人生出一些安逸的念頭,落蕭也是如此,此刻落蕭側過頭看這一旁吃得意猶未盡的龍飛,不禁癡笑,眼中卻有一抹不舍的悲傷。
與龍飛相處的三個月,
落蕭體會到一種與人相處不同的安寧,龍飛冷傲,脾氣暴躁,而且還十分挑剔,從第一次落蕭做烤肉時,她便開始要求食材乾淨,分割精細,焦嫩適中,做不好就不斷重複,從而硬生生的將落蕭逼成一個烹飪高手,可就是這樣的性格,讓落蕭知道什麽是絕對的純粹,一種人不可能擁有的品質。 所以,落蕭想與龍飛過這樣沒有是否的隱居生活,可是,落蕭終究還是要走,他要去找十方秀青,歸還雪蟾珠,還有查明自己的身世,以及,外面那個熱血的江湖,雖然心冷,卻是不甘!
“我一定會將整個武林都踩在腳下。”
眼中的悲傷漸去,換成了不屈的堅定,落蕭翻身而起,提著骨魂劍匣便要去空曠的地方練習《斬天劍訣》,可龍飛卻忽然用蛇尾攔住了他的去路。
“怎麽了?龍飛?”
落蕭疑惑的看著龍飛,不知她攔下自己的用意,以往落蕭總是在飯後練劍消食,這點龍飛是知道的,而且她對落蕭視若珍寶的《斬天劍訣》滿是不屑,只是第一次瞅過兩眼後,便從不浪費精力,飯後就爬進她的窩裡閉目養神。
“難道,龍飛打算指點我的武功?”
不多猜測,落蕭第一個念頭就是以為龍飛要指點他的劍法,可龍飛卻只是給了落蕭一個冷冽的眼神,便向洞中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爬去。
落蕭見此,心領神會的跟了過去,而龍飛卻未停頓,只見她起尾如手,按下五個突起的岩石,一個旋轉石門應聲而開。
“這裡,居然有個密道?!”
落蕭心中驚奇,雖然早有猜測可能有高人隱居在此,但龍飛一直沒說,也沒見有高人現身,落蕭也不便相問,而現在……
“嗯?!這裡怎麽這麽冷?!”
懷著激動的心情,落蕭連忙追隨龍飛進了密道,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收徒、傳功、絕世武功等等的奇遇橋段,而在走過一段不短的密道之後,迎面而來的空曠與冰冷澆滅了落蕭火熱的美夢。
冷,是真正的冷,那怕是落蕭運功抵抗也依然凍得瑟瑟發抖,而空曠也是真的空曠,眼前是望不到漆黑的邊界。
此時,落蕭有心相問,可龍飛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後,就接著望前爬,直到,落蕭內力消耗過甚,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們才走到了岩洞的邊界,一隻巨碩的大雕屍首前。
“這是……”
“皇冠血羽雕。”
“你的傷就是它弄的?”
“是的,我們是天敵,我的夫君就是它殺的。”
大雕的出現讓落蕭倍感意外,卻是疑惑更甚,不知道龍飛的用意何在,可就在他準備執劍相問的時候,龍飛竟是爬到大雕旁的石壁前,再次打開一道隱藏的石門,露出了一個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用鳥語花香便可形容七八,落蕭癡癡地走了進去,眼前所見皆是花紅草綠,一片片的規劃得很整齊,明亮的陽光從洞頂裂縫中灑下,籠罩著每一片花草,更有甚者,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在花草間歡快的飛舞跳躍。
“這,這裡,……”
“嗯?這些好像都是草藥?”
情不自禁,落蕭蹲下了身子,想要仔細地欣賞腳邊一朵嬌豔欲滴的紅花,可在蹲下的時候卻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
“是了,我早該想到,能在這山腹中生長的一片片花草,必然是人為所種,而且這些見所未見的花草必定是很高級的草藥,那麽……”
一個心裡的結論,讓落蕭在火熱中站起了身子,東張西望的尋找著,那個讓他激動渴望的身影,然而,找到的卻是一堆白骨。
“這位前輩?”
“我以前的主人,四絕老怪。”
“四絕老怪?”
“嗯!主人他的醫術、毒術、機關之術、武功都已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被江湖中人稱為四絕老怪,而其他的,只要是好玩的,他都有很高的造詣。”
“好玩?”
“對,主人心念通達,喜好不定,只要是他覺得有意思的,他都會拿來玩。”
“難怪!別人會稱他為老怪!”
落蕭走進白骨,周圍卻無任何字跡,以及遺物,於是向龍飛問起了消息,畢竟龍飛在這裡算得上是半個主人。
果然,龍飛知無不言的告訴了落蕭一個大消息——這具白骨生前是位江湖聞名的絕世高手。
那麽……
“那你帶我來見這位前輩是為了什麽?幫他埋骨?”
“你自己過去問。”
“我?你?龍飛,你這是在戲弄我嗎?怎麽問?”
“身前三尺磕頭!”
“……”
一驚一乍, 鬧來鬧去,最後卻弄了個寂寞,無奈,落蕭隻得走到白骨面前,三叩九拜,等待著答案浮出水面。
而說是等待,其實也不過是落蕭在磕完頭後,周圍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之後愕然失神的空隙。
“龍飛,你不會……”
“轟,啪,啦!”
一連串碎石崩裂的聲音,打斷了落蕭的疑惑,當他抬頭時,才發現白骨後的石壁上竟出現了幾行狂放不羈的大字。
“老夫縱橫江湖六十載,遊遍豐、虢、涼、西、周、蠻、冉、昆八國,玩盡天下,趣無索然,不想於昆國返豐之際,巧得一對龍鱗金絲蟒,大喜,歸隱福地洞天,研禦獸之術,終了一生,日後,老夫歸塵,如有後輩得幸,奇遇於此,當對骨九九跪拜,方得老夫遺澤。”
了了數十字,道盡四絕老怪璀璨一生,落蕭讀完,不禁滿心敬佩,跪地而拜,此刻,他不僅僅是為了四絕老怪的傳承,更是感慨於四絕老怪的逍遙自在,正是他所追求的所在。
“咚!咚!咚!”
……
落蕭沒有半點的懈怠,懷著崇敬的心情,完完整整的磕了八十一個響頭,至於一旁的龍飛卻是默不作聲,直到落蕭磕完最後一個響頭的時候,她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揚,似是做出了人一般的笑容。
而正巧,龍飛的笑容被落蕭不經意間看到了。
“咦!龍飛居然會笑嗎?而且,她的這個笑,好像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哢哢!”
“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