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手裡的筆‘biaji’一聲掉在了地上。

　　銅鑼灣浩南...

　　這個世界...真的好亂...

　　江明彎腰撿起筆，還故意清了清嗓子。

　　“哎呦，這雷真響，筆都嚇掉了。”

　　“切，大耳賊。”

　　“你說什麽！”李心兒捋起袖口就想幫凱子出氣，卻被江明按住了。

　　“不不不，他罵地挺好的，至少說明好好學過中史，看來陳國興老師的頭不是白禿的。”

　　江明站起身來到桌前，雙手環胸，死死盯著強尼仔。

　　別說，頗有點陸啟昌面試時的架勢。

　　強尼仔在他的逼視下，略微有點收斂。

　　崇拜浩南是吧，好。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我跟你說，我年輕時跟你一樣，差點進黑社會。”

　　李心兒一聽就知道，江明又要開始講故事了。

　　於是趕緊盤起腿來。

　　“為什麽要進黑社會?威風嘍，英雄主義，弟兄多。”

　　“我不爽你，我可以屌你。”

　　“我不喜歡你，我可以打你。”

　　江明走到強尼仔面前，點了點他的胸口，“你覺得你夠不夠威風，弟兄夠不夠多?有種你打我啊?”

　　“你說什麽?”

　　強尼仔謹記大佬大飛的訓示，出來混，決不能服軟，暴起來扯起江明的襯衫...

　　卻露出了江明別在腰間的手槍...

　　兩個人都愣住了。

　　不知為何，江明心底突然升起一絲詭異的尷尬，仿佛一個少年正坐在電腦前左手畫圈，卻突然發現父母捧著生日蛋糕躲在衣櫃裡。

　　驚喜不驚喜?刺激不刺激?

　　他可從沒想過要露鳥給強尼看，更生怕手槍走火斷了江家香火，於是趕緊扯直襯衫，摟著強尼仔往門口走。

　　“你見過砍人沒有?你見過死人沒有?”

　　“你崇拜浩南是吧，你見過浩南嗎?”

　　“你知不知道他大佬被人砍他幫不了忙，你知不知道他親眼看著他的女人...”

　　‘啪。’

　　門關了。

　　雖說接下來的話讓李心兒聽到也無所謂，但江明總覺得不太好。

　　“好了，屁話不多說，我不是差點進入黑社會，我本來就是黑社會！”

　　“啊?我看你像警察或者保鏢多一點哦。”

　　“切，警察會用這種軍用手槍?”

　　江明拔出腰間的伯萊塔在強尼仔面前晃悠，順便起點威懾作用。

　　強尼仔哪見過這陣勢，頓時原形畢露，顫抖著問:“那你來...幹嘛?”

　　“我之前當街用煙灰缸打爆了別人的頭，被律政司判去李醫生那做強製心理治療，治療之余給李心兒當當保鏢。”

　　看強尼仔一臉懷疑，江明趕緊加碼。

　　“這叫鐵漢柔情你懂不懂，畢竟這裡是大飛的地盤，不安生，你偶像不是浩南嗎，你想想，如果換做浩南，會不會跟我一樣?”

　　江湖上關於浩南的傳說成百上千，其中一條正是他保護過一個叫欣欣的中學老師，還收獲了一段短暫的愛情。

　　這麽說來，似乎像那麽回事了。

　　強尼仔猶豫了一下，決定按照道上的規矩客氣一句:“前輩...你哪個單位的?”

　　江明腰板一挺:“尖沙咀，倪家！”

　　反正都是吹牛，往大了吹就是。

　　不對...仔細一想，老子本來就是韓琛的人，所以不算吹牛...

　　強尼仔顫抖起來。

　　別說尖沙咀，倪家在整個港島都是響當當的存在，強尼仔的老大大飛三番四次想找人引薦都沒有成功。

　　老大都如此敬畏倪家，強尼仔哪裡還敢囂張。

　　連懷疑都不敢懷疑了。

　　“抱歉抱歉，剛才得罪了。”

　　“沒事，我大人有大量，不過...我還是奉勸你一句，黑社會不要隨便亂進，風光一時卻要痛苦一世。”

　　“可是...”

　　“別可是了，我是沒得回頭了，你還有機會，想想清楚吧，你可以走了。”

　　江明說罷，丟下強尼仔思考人生，自己回到了醫務室。

　　愛聽不聽，反正勸你迷途知返是周星星的工作。

　　“你剛才摟著他出去幹什麽?”李心兒問。

　　“我判斷這個人在兩人獨處的環境下比較容易吐露心聲，就拉他到外面進行治療了。”

　　“真的假的啊?那...效果如何?”

　　“杠杠的。”

　　“是不是啊，我看你是被吐了一臉口水，灰溜溜回來的吧?”

　　李心兒對自己的眼力還是有點信心的，像強尼仔這種放棄治療的，就算是心理學之神來了都要三五個療程才能搞定。

　　“切，愛信不信，走，吃晚飯去。”

　　“好嘞。”

　　李心兒挎上包，喜滋滋跟著江明走向學校大門。

　　“我跟你說，別灰心，像強尼仔這種，是需要時間慢慢來的。”

　　“什麽灰心不灰心的，我都說效果杠杠的啦。”

　　“男人要誠實~”

　　“我本來就很誠實啊...”

　　“等一下！”

　　兩人回頭一看，發現強尼仔跑了過來。

　　一副三好學生的嘴臉，除了溫順就是恭敬，跟出門之前判若兩人。

　　在李心兒眼中，這分明是治療有了效果嘛。

　　“李醫生好，江...大哥好，江大哥，我想問一下，以後我能不能...跟你?”

　　意思就是拜大哥，當小弟唄...

　　剛才短短的一段對話，強尼仔已經在江明的身上找到了偶像浩南的影子。

　　夠薑夠猛，但又維護弱者，其他老大都想盡辦法拉小弟入會，唯有他會奉勸自己迷途知返。

　　而且不是老師那種走程序的奉勸，而是發自內心的。

　　雖然看著很年輕，但肯定是經歷過風浪，有故事有閱歷的前輩。

　　跟眼前這人相比，大飛算什麽啊...

　　改換門庭，更待何時?

　　江明挑了挑眉毛。

　　“跟我就免了，不過你有什麽迷惑，可以隨時來找。”

　　如果周星星那條線出了岔子，這條線可以補上。

　　“謝謝江明哥。”強尼仔九十度鞠躬，“我一定不會令你失望的！”

　　李心兒不明所以，卻是徹底跪了！

　　患者主動要求跟醫生多接觸，除了那些想躲避法律製裁而裝神經病的殺人犯外，李心兒還從沒見過。

　　這成就，恐怕連心理學之神漢尼拔博士看到了也要汗顏啊。

　　江明靈機一動，接著道:“那個，強尼，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您說。”

　　“周星星知道吧，跟你同班的。”

　　“知道啊。”強尼仔一臉厭惡。

　　“你覺得他樣衰嗎?”

　　“當然。”

　　“臭屁嗎?”

　　“當然。”

　　“想不想打他一頓?”

　　“想！”

　　“盡快找個機會約他上天台，打他一餐。”

　　“是，太好了！”

　　本來距離強尼仔和周星星上天台還有一兩周的時間，可江明耐心有限，所以乾脆耍點小手段，把劇情提前。

　　在電影裡，這叫快進。

　　強尼仔在天台上被周星星暴打一頓後，大飛就會盯上周星星，並在校門前劈砍他。

　　李心兒知道周星星是臥底，自然以為這是江明的計劃，所以沒做阻止。

　　強尼仔三步一點頭，五步一鞠躬，一直到校門口才轉身離開。

　　“喂，掃地的，先別關門，我江大哥還要出去呢。”

　　江明看到強尼仔的怒吼對象，突然渾身一陣，緊接著便熱淚盈眶衝了上去，拉住掃地的那顫抖的手，失聲道:

　　“達叔，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