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零年二月十五日,臨晨六點,新安城郊外。
四天前的二月十一日是庚子鼠年的春節,與以往不同的是,新安城裡一片肅殺,街面上沒有絲毫過年的氛圍。
當然了,這並不全是因為新安城處在戰雲籠罩氣氛中的原因,畢竟在這裡,除了身處異國他鄉的少數漢人們記得這個日子外,當地人對春節沒有任何概念,當然也就不會有什麽濃厚的節日氣氛,而且往年因為過年,澳洲人和漢人都放假休息,所以連帶著街面上也冷清許多,而今年因為城裡提前就堅壁清野了的原因,在這些地方以外的區域都有些空曠安靜,今年的過年氣氛就更冷清了。
然而警備隊、治安隊營地和歸化營歸化村裡還是略有年味的——從臘月二十八到大年初三,這些天的飯菜要比往日豐盛,還破天荒地給歸化營和歸化村裡的人們供應了老船長白酒。
如今,山南部落聯盟的數萬戰士即將圍攻新安城的事情到現在已經是路人皆知了,從年前臘月二十八、九起,各種進一步的堅壁清野的行動開始實施,除了人員轉移外,財產物資的轉移也加快了腳步——就在大年三十的當天,根據來自叢林偵查員的報告說,敵人的一支數百人的先鋒已經抵達新安城以西的叢林邊緣。
雖然這點人對新安城構不成威脅,但敵人確實是真真切切地出現在遠方了,於是城裡的各種搬遷速度驟然加快,碼頭區的物資轉移也在抓緊進行中,該搬上船的搬上船,該運到帝力城的運去帝力城,就連總督府都暫時變成了一個物資堆棧地,總督府後院的圍牆裡、甚至是總督府內的走廊裡都堆著不少從各處搬運過來的貴重物資。
這段時間肖平國魏鴻哥幾個更是忙得前腳跟碰後腳跟,哥幾個在私下嘀咕說,這鼠年剛剛開年就來這麽一出大戲,果然鼠年是一個多事之年呢,肖平國回應說,可不是怎滴,剛剛紅樓那邊有個電報通告你們不知道,蘇祿那邊出事了,西班牙人和那個姓蘇什麽的丞相在聯合搞事情,所以國王大人有些危,派人到紫霞島求援,於是任柯準備帶著警備隊去蘇祿國的霍洛港摻合摻合呢,據說朱哥徐哥他們的新船也要加入這場行動,看見了嗎?鼠年剛剛開頭,就有兩場大戰……
當然了,不管什麽年,這個年關節是必須要過的,於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肖平國以總督的身份,在總督府一樓宴會大廳開了一個小規模的宴會,請了一批客人來吃飯,參加者有皮蒙特總督、帝力教區大主教和牧師一行人、女公爵和她的原小姑子則濟莉婭,此外,還有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帝力城的貿易代表——胡恩卡洛斯爵士,再加上洛卡部落的首領洛卡老爹和他的三個成年的兒子和三個成年的女兒,另外還有目前停靠在藍碼頭上的葡萄牙人、荷蘭人和法國的船長們,加起來有三十幾個人,所有身在新安城的穿越者們都出面作陪,因此大廳裡一共擺了五桌酒席,總督府的斯特林發電機開足馬力供電,讓整個大廳燈火輝煌,廚娘們廚子們和仆人進進出出,裝滿仙人洞乳酒、女公爵和老船長白酒的大大小小的陶罐和玻璃瓶擺放在宴會大廳的角落裡,任人隨取,大廳裡酒精和香料混合在一起的氣味飄到走廊上,讓整個總督府都酒香四溢,與總督府外的一片肅殺緊張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
雖然是大敵當前,但酒席上的氣氛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皮蒙特女公爵兩位,每當酒席上的客人們一臉擔心地談及可能即將發生的大戰時,這兩位都是一副面帶笑容信心滿滿地樣子,
掛在臉上的那個信心顯然比故作沉穩的肖平國魏鴻他們要明顯得多——畢竟在這群客人隻中,只有皮蒙特、女公爵和洛卡老爹親眼見過安放在城樓瞭望台上的,那個蓋著帆布下面的大殺器,所以沒有信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洛卡老爹因為語言有些生澀,跟那群客人有些交流不來,因此沒有加入那群人的談話圈子。不過洛卡老爹有自己的圈子,那就是一群年青的澳洲人,魏鴻嶽楚兩人被洛卡老爹和他的三個兒子三個女兒圍著喝仙人洞乳酒,嶽楚剛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尷尬,因為他依稀記得,眼前這三位穿衣服勉強遮住了上半身的部落酋長的女兒,都跟他有一腿,不過洛卡老爹的女兒們對此卻絲毫不在意,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於是嶽楚到後來也放開了,總而言之,當天晚上這三個妹子都沒有跟著父兄回城南的部落大屋……
臨晨的涼風吹過新安城的城門樓,讓站在城門樓上值班的士兵們很是愜意,此時此刻,遠方的叢林籠罩在蒙蒙霧氣之中,海岸線一帶隱約傳來陣陣潮水聲,大地一片寧靜。
片刻之後,雨季的第一縷陽光灑向叢林,把遠方的霧氣漸漸驅散,天際邊顯現出鬱鬱蔥蔥的林木。
忽然,叢林上空騰起遮天蔽日的飛鳥,站在新安城西南角樓上值班的士兵們,憑肉眼就能看見成千上萬隻小鳥在半空中聚集在一起,就如一片翱翔中的黑色幕布,時不時地變換著形狀,天空中回響著鳥群發出的鳴叫,片刻之後,那種混合著刺耳尖叫的嘈雜聲撲面而來,令人悚然而驚。
“敵人來了!司號員!吹號!”
此時正站在西南角樓瞭望台上值班的警備隊第一連連長陳九斤,厲聲對著不遠處正看得發呆的號手喊道。
烏烏烏烏的號音立刻傳遍了整個新安城,幾乎與此同時,南門城樓、西門城樓和遠方的東城也先後響起同樣的號音。
一霎時,整個新安城都騷動起來。
該來的終於來了——不過,當新安城的守衛者們聽到敵人來了後的第一個反應是:松了一口氣。
因為敵人對新安城的攻擊行動比預計的時間拖後了一周,原因大概是因為前幾天雨季的暴雨造成山洪爆發,阻斷了叢林裡的道路,因此敵人的大隊沒有及時出現在新安城附近。
顯然這個等待的過程很是令人煎熬,導致新安城的防禦者們越來越感到焦慮,他們甚至盼著敵人趕緊來,是好是歹也有個明信,好過現在這樣一直不明不白地懸吊著——還好,這種煎熬沒過幾天,敵人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