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場裡的人們終於基本達成了一致,朱北國這才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顯然,價值觀是判斷盟友的標準,於是,我們在細致研究後發現,目前在南洋,好像只有澳門這個相對自由的港口才是我們潛在的朋友,當然了,如果荷蘭人和英國人不要把他們的重商主義條例強加在我們的頭上的話,也算是一個潛在的、可以爭取的盟友,至於西班牙人,他們是一群宗教狂熱分子,目前還是暫且不去招惹他們為好。”
朱北國說到這裡,扭頭看了一眼李俊明。
“是的,根據舊世界的歷史經驗,歐洲人,特別是英國人法國人,也有可能成為我們的盟友,因為他們都有我們現在面臨的同樣問題:如何打破南洋海域強勢的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貿易壟斷,還有,如何讓這些古老的王國和帝國對外部開放一些貿易通商港口。”
此時李俊明趕緊在旁邊補充道。
“確實是如此,至***日本朝鮮和南洋的一系列王國,這些國家歸根結底還是閉關鎖國的,顯然讓他們開放港口非常困難,因為這不符合國王和皇帝貴族們的根本利益。
所以,對於這些國家,我們如果想跟他們做生意的話,無非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路是與其統治階層達成某種協議,比如蘇祿王國的模式,當然了,我們希望這些統治者能有一點契約精神,信手承諾,保護我們雙方的合法貿易。
第二條道路是徹底打服他們,甚至顛覆他們,然後在那裡完全按照我們的價值觀來重新打造一個統一的新市場。”
朱北國說道這裡習慣性地停頓了一下,因為他知道,這番話又有可能引發討論了,然而出乎意料,大夥居然很遵守剛才達成的契約,完全是一副安靜聽講的狀態。
於是朱北國隻好笑了笑繼續說道:
“當然了,我們應該明白,第一種道路雙方估計是走不長久的,因為只要發生了貿易接觸,就不可避免地越來越深入,於是最終就會觸動人家的核心利益:貿易特權。
所以,雙方發生衝突是遲早的,現在大夥清楚了吧?之所以會發生貿易衝突,其本質就是因為價值觀發生了衝突嘛,哪怕表面上有一個貿易衝突的外殼。
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雙方是分道揚鑣各過個的日子呢?還是大打出手,不置對方死地不罷休呢?那就要看雙方的勢力對比了。”
“那麽第二條路呢?”
安靜的餐廳裡終於有人忍不住提問了。
“第二條路嗎?呵呵,只要想一想你們火塘俱樂部裡曾經有多少推演、有多少醞釀中的、被冠以各種名字的行動計劃就知道,這個問題還用得著問我嗎?!”
朱北國兩手一攤對提問者回答道。
於是餐廳裡頓時回響起一陣輕笑,隨後又是一陣掌聲。
“不行啊,當今這個世界,自由港還是太少了!我們應該建立一個自由港鏈條,就像舊世界那個日不落殖民地帝國一樣,我們要造就一個日不落自由港帝國!”
這時火塘俱樂部的人士又開始自由發言。
“對!我們要在五大洲四大洋建立我們的自由貿易港!”
“要像網絡一樣覆蓋全球!”
“每個自由港都應該飄揚著澳洲聯邦的旗幟!”
“噯?對了,我們好像還沒有國旗啊!”
“別打岔,這不是重點!我們在說大事呢......”
“國旗也是大事啊,對了還有國徽國歌呢!”
“別歪樓啊!我們現在的重點是自由港,越多越好......”
“你的重點的確是很多自由貿易港,
因為你打算在每個自由港都建個別墅,然後在裡面再放幾個妹子吧?”“那又怎樣?我有原則的,兩情相悅不強迫,怎地!?”
......
盡管那次討論會仍然跟以往一樣,是以亂哄哄地發表那些與討論主題相關或者不那麽相關的議論,再加上徹底歪樓的方式結束的,但是,這次討論會的內容還是深入人心的。
大概就是以這時為起點吧,此後的澳洲聯邦國家發展戰略和外交戰略的核心目標,一直是致力於在全球建立、鼓勵、資助甚至不惜用戰爭手段,在世界各地的沿海口岸推動自由貿易港網絡的建設,這最終成為澳洲聯邦的長期對外戰略。
也正因為如此,朱北國李俊明的理念和外交目標對後來澳洲聯邦的外交政策影響很大,這兩人被後世歷史學者們冠以“澳洲門戶開放主義創始人”的頭銜......
一六五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早午十點半,吃水相對較淺,起先導作用的驕傲號,終於緩緩駛入了西江寬闊的水域。至於妮可號,則遠遠的跟在後面,兩艘船的距離是這回出海攜帶的四台最強對講機的通話極限:十二公裡。
此時此刻,如果你站在驕傲號駕駛艙的頂層甲板上向西眺望,遠方的澳門港和依地形起伏蜿蜒數公裡的澳門城牆,僅憑肉眼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緊接著,澳門城南的炮台山上突然升起了一面葡萄牙國旗,國旗下方是一面總督旗,山頂的聖母雪地殿教堂的小鍾樓裡傳來悠揚的鍾聲這個時代的港口還沒有普遍統一的禮儀,一旦有重要的、受到歡迎的客人來到某個港口,諸如入港鳴禮炮之類的事情好像還沒有普及,但驕傲號上的人們知道,這是澳門總督在向驕傲號的到來表示歡迎,出海前大夥專門上過海上禮儀課,這些功課可沒有白做。
不久,港外海面上出現一條快船,單桅八槳。
驕傲號的人們紛紛拿起望遠鏡細心觀察起來,船員們很快發現,這艘船正在徑直快速地靠近驕傲號,而且沒有任何武裝。
“李哥,領水船來了......”
位於頂層甲板的朱北國衝著連接駕駛艙的傳聲筒喊道。
“這船好像不僅僅是領水船吧?你看桅杆上的旗幟......”
此時的李三多也正在仔細觀察著海面,他早就注意到這艘快船,聽到朱北國的傳訊,立刻回應了一句,然後又重新拿起望遠鏡對著遠處的領水船仔細觀察起來。
“哎?好像是......”
頂層甲板上的朱北國聽李三多這麽一說,也立刻看了出來,然後後很驚訝地對身邊的徐志說道,真奇怪哎, 葡萄牙人叫總督大人親自來領水啊?
作為穿越者裡的首席翻譯官,此時徐志也在驕傲號上,預備著與澳門當局的第一次接觸。
此時徐志皺著眉點點頭,但沒有說話,他只是拿著望遠鏡默默觀察著引水船的旗幟,果然,桅杆上的旗幟的確跟平時不一樣。
通常情況下,外來船隻進港,領水船一般是掛國旗加領水三角旗,至少在這個時代是這樣的。
但這條船的桅杆上居然還有一面紅色總督旗,通常情況下,這說明船上有比船長級別更高的人物。
比如,假設一位國王在某條船上,肯定會在原來的國旗之上再加掛一個國王特有的旗幟,而艦隊司令的坐艦通常會有司令指揮旗幟加掛在艦長旗之上,以此類推,總督的坐艦自然會掛一面總督旗。
讓朱北國感到奇怪的是,這是一條很不起眼的領水船,上面居然也掛著一面總督旗!然而徐志拿起望遠鏡看了幾秒了,突然咧嘴一笑,回頭對旁邊的朱北國說:
“朱哥,一會兒你就會遇到一位老朋友了。”
“哈!看見了!那個站在船頭的年青人是皮蒙特!我說呢!原來是葡萄牙帝汶總督在這條船上啊!”
朱北國看著遠方的領水船也笑了。
“鳴笛致意,瞭望台!升和平貿易旗!”
下面駕駛艙裡突然傳來李三多的喊聲,看來他也認出來了。
隨後,一連串黃、白和褐色方形燕尾旗的在驕傲號的前主桅杆上緩緩升起。
“嗚~嗚,嗚嗚~~”
對於皮蒙特而言,遠處海面上傳來的、令人親切的汽笛聲,讓他的心中充滿了欣慰和歡喜。